“奔跑的欢乐在这里停留” 怀念朋友温远辉
编者按
9月20日22时48分，诗人、评论家温远辉在广州逝世，享年56岁。他生前是羊城报业传媒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委员、广东省作家协会第七届副主席兼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
1963年出生于海南的温远辉，原籍广东普宁。他著有诗评集《善良与忧伤》、评论集《身边的文学批评》、散文集《文字的灵光》及长篇报告文学多部。曾获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文学类）、第三届广东文学评论奖、《小说月报》第十一届百花奖责任编辑奖、广东省“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
9月26日（周四）下午3点，温远辉遗体告别仪式将在广州市天河区燕岭路418号银河园32号仙鹤厅举行。
今日本版特辟专版表示哀悼。
□郭小东
温远辉是少数让我情不自禁、当众表达欣赏的朋友和同道。我愿意把最好的表达，当面向他说出。他纯朴的温厚和真实的暖意，常让我感动，然后想起青少年时代，在海南岛艰苦岁月里，父母兄弟一般的人间情怀。我以为不说，不向他学习，我就不是一个澄明的干净的人。朋友小聚，饭桌上他比服务员还周到；坐他专车，他缩到后座；请他小酌，他半道悄悄把单买了；有事相求，他比你还急……
他的噩耗传出，网上铺天盖地，雪泪纷飞，同学专程从北京来，亲朋从海南潮汕来，学生从全国各地来，守在ICU……人未走，泣泪已倾盆。
我一直想为远辉写篇评论，评他的诗和诗论，特别是论说他的人品和文品。总以为还有很长的日子，有无尽的岁月，可以慢慢地描述，静静地感怀与抒情。绝没有想到，他就这样走了，走得如此匆忙，又如此从容，以至于没有留下片言只语。他不相信最后，没有最后。他的所有文字，连同平日里激荡的阅人论世，都与死亡无涉。他的诗，是生命的奔跑，“奔跑的欢乐在这里停留”。“欢乐就是风暴”，又是“温柔的弯腰”，是“无声地抚慰”，“绿意掩隐的静谧”是“小夜曲温柔的色调”。
远辉，他抚摸了整个大海，去传递“我的慈爱”，因为，大海是“乖戾的巨人”，值得他去抚摸，以期宁静。这就是远辉的诗情与诗理。他把全部关于人的爱意，赐予他爱着或不爱着的人生。他始终不说出死亡的字眼，他阳光明媚却又倍加忧伤地面对一切不幸，将爱飘洒在“人民”和“群众”——这些在别人抽象，而在他是具体的人群中。一个细节，一件琐事的落实；一篇序文，一首短诗，乃至一个不经意的口诺……他像记账一般流水式地谨记完成，绝不拖欠，哪怕是病中绝笔。所以他的评论集，命名为《善良与忧伤》，这是远辉的品格，而《诗必须有光》《身边的文学批评》《文字的灵光》则是向读者宣示他的文学信仰。
在他逝世的前夕，为了和他在阳间有一次最后的对话，我在9月19日19时写下了如下字眼：
远辉的辉煌，撒遍走的长路，而其朝朝之温润，在我们的心中，燃灼路上的野草，树花和晨露……
我听得见秋虫在地底下呻吟着，破茧而出的力量，掀得掉一座森林，焚烧出一片火炬，染出无边的火烧云。
遥望大南山，遥望小三道，遥望海角的森林。
我和他曾经相约，去父辈的大南山、红场和梅峰，去普宁的圣地，瞻仰丢失的时间。
远晖，乘风有时，破浪在望，我们一起祈祷：老爷保贺！
行过死荫的幽谷，上帝与你同在。
我和他都记住了这个时间，与他在阳间的最后对话，以及远辉姐姐在病床前隐忍的呼号：远辉啊远辉！肝肠寸断的时刻。
远辉走了，去一个我们每一个人都将抵达的地方。只是他的生命还在早晨，却留在金色的余晖中。“多么善良与纯朴的人啊！”一位女作家这样评价他。这是远辉的本色。我还要说，一位多么出色的诗人、评论家和作家！一位忠诚的、友善的、谦恭的先生与朋友！
从一个人的笑容与笑声里，是可以洞悉灵魂及灵魂的生长的。远辉从不压抑自我，放旷人生情怀，所以大口喝酒，大胆抒情，大笑开怀。他歌吟且关心的是，许多正在萌芽的诗人与诗作，他强调文学的“温情与暖意”、“善良与忧伤”。他帮助提携许多年轻朋友，和自己一起成长。在黑暗或光明的文学时代，他始终是一个忠诚的，可以信赖的同行者，持灯者。即便在他最低潮的日子里，他的高潮也并不遥远。从海南丛林和大南山革命根据地走出的人，驮得起森林河谷和顽石。
远辉没有留下最后的话，他没有最后。他永远是一位真诚的行者，仍然和我们一起，在天空对谈，勾肩搭背，大饮人生，大笑人生。
雅南拍下三人大笑照片，伊始手举，正是远辉之扇。由是有了《天出血——致温远辉》：
在天出血的日子，/诗人和行者，/一起撕裂的，/是满天飘飞的“库司”（纸钱），/瘦不去的是天的血渍。/远方的辉煌，/留给未来，/留给无诗的瞬间。/在黑暗中睁眼，/为光明垂范，/因天地而天地，/是雷火之泣！
那天雪泪纷飞。/那天血雨倾盆，/那天夜风屋漏，/那天独行蹒跚。/远天叫你，/雁鸣远呦。/翎起大南山摇动，/翅动小三道仙留。/人间天堂半日，/再来一杯邀游。/远辉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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