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潮剧唱腔流派的形成 《潮剧朱腔选萃》导语
黄赞发
近三年前，丑王方展荣嘱我为其策划的《潮剧朱腔选萃》撰一小序。于是，我遍搜有关资料，并结合平时见闻，以及对朱绍琛大姐的原有印象，妥作审辨而赋诸笔。不经意间，从筹划到录制，方的团队此举竟为时经年，的确是好事多磨。近日，朱腔的CD唱碟终于问世，潮剧唱腔朱绍琛流派也随之稍然推出。
众所周知，剧种流派多指唱腔。唱腔被誉为戏曲精髓。国内各大剧种，诸如京、昆、越等等，早有流派出现。这对于区分唱腔风格、丰富唱腔素材、繁荣戏曲艺术，效用至大。
从近年梓行的吴、林合著《潮剧史》可知，潮剧已有五百多年的发展史。这纠正了一直以来的四百多年说。这么一个久远剧种，潮剧界一直未适时推出其唱腔流派， 应是一憾事。
潮剧不仅历史悠久，长期流行于闽南、粤东，且随着潮人足迹，早就远播东南亚乃至欧美；戏班众多，名家辈出，异彩纷呈。可以说，这是潮剧唱腔流派形成的基础；为此，各地已先后形成了唱腔各具风格的小派系。这是不能否认的客观存在，尽管作为流派的认可都还未臻成熟。
那么，究竟有没有已成气候的唱腔流派呢？回答是肯定的。潮剧非遗传承人方展荣就十分推崇朱绍琛唱腔，并认定其为潮剧唱腔的一个流派！诚然，由于朱绍琛较早离开舞台，使不少戏迷，特别是年轻一代对她并不熟知；故借此先简括其历练之路:
朱绍琛于1949年入伍参加澄海县宣传队。时澄海刚解放三天，她也刚满14岁。翌年，各地文宣队合编为潮汕文工团，于是她成为该团演员，开始接受民族歌唱技法的规范训练；并以演唱方言歌剧《赤叶河》选曲崭露头角。1952年调源正潮剧团，参加潮剧改革工作；得多位知名前辈面授演艺，不久即以一曲《楼台会》获1953年粤东区戏曲观摩会演奖，较早闻知于戏剧界。1954年调怡梨潮剧团，成为潮剧《春香传》名曲的首唱者。1958年调正顺潮剧团，遍演尤三姐、穆桂英、庞三娘等传统名角；并首演宣姜，灌成唱片。1962年调汕头市潮乐团，以演唱《扫窗会》、《思凡》等传统潮曲，蜚声全潮，名噪一时。1980年调汕头戏曲学校任唱念教师；1991年退休后，仍一直教授入室弟子。
不难看到，六十多年的从艺生涯，朱绍琛从唱民歌到演潮剧、唱潮曲，从唱潮曲到教唱潮曲，艺途丰富多彩。而尤其使人羡叹的，应是她在掌握了潮剧的传统唱腔之后，对潮剧童伶制所形成的童声童调，用改革的精神、科学的方法，经不懈琢磨，将歌曲唱法和潮剧传统唱腔巧妙结合，形成了“新中有旧、旧中有新、新旧结合”的潮剧新唱腔；从而被令人信服地推崇为“第一个将科学发声演唱方法糅合进潮剧演唱的创新者和实践者”。朱绍琛的确不失为在潮剧唱腔上独树一帜，成就一派的创始人。
说朱绍琛在唱腔上已成独具风格的流派，首先是她那柔美流畅、咬吐精准的发音，那婉转、细腻、圆润，极具情感表现力的行腔，那给人以清新愉悦的审美感受，还有那诸多成功主演的代表作、大量扮演出色的主要人物、经久流传的优美唱段。
朱绍琛的唱腔既一直广受观众喜爱，也深受行家赞赏。不少专家学者早就对其唱腔作出了很高的评价。较早给予朱腔点赞的是非遗传承人方展荣。他曾著文称誉朱绍琛“每段唱腔都精心设计，演唱十分优美动听，行腔婉转细腻，咬字准确清晰，韵味独特感人。”
已故潮剧一级编剧李志浦曾有专文评点朱绍琛的“潮剧风情”，尤其是朱的“擅长唱腔艺术”。文中有这么生动的描述:她的潮曲清唱不知倾倒了多少观众！往往唱得座中鸦雀无声，曲终弦歇，却爆出热烈掌声，一再谢幕而“欲罢不能”，只得再唱一曲满足观众的欣赏要求。
资深传媒人梁卫群在有关文章中特别推崇朱腔的运气方法，认为朱的演唱气息饱满、驾驭自如；并转引剧团里“记数叔”的一句“你是铁声，愈唱愈有″，给朱以朴实之誉。她指出:朱的演唱方法，有别于传统，又不悖于传统，情不自禁地说，“她影响了怡梨一班人”。
知名文化人余流在为《中国戏曲音乐集成》撰写朱绍琛传略时，盛赞朱“汲取了西洋的运气法和民歌的演唱技巧，使之融会贯通，形成既有浓郁的"潮味"，又有鲜明的"新味"的新唱腔，因此她的艺术的美学价值才具有广阔的效应。”余流所说“潮味”，当然是潮曲之传统风韵；“新味”，确切地说，应是民歌之韵味。
新加坡知名琴师卲敬群在狮城聆听朱绍琛《潮剧歌唱艺术》讲座后撰文，既对朱的字正腔圆，声情并茂深表折服，更为朱腔艺术的有关理论推崇备至，认为朱将西洋的发声方法和科学理论，巧妙地糅合进传统潮剧唱腔之中，以“气、声、字、情”为中心，确切揭示了潮剧歌唱艺术各要素之间的内在联系。
作为名演员，朱绍琛的确较早谢幕，这令多少戏迷不无遗憾；但作为戏校名师，朱绍琛却完全无愧此生。而且，也正因为这一美范转换，使朱绍琛的艺术生命得到无限延长。正是获益于戏校任教，朱绍琛得心应手地“克隆”了一个个的“小朱绍琛”，乃至由此而荣获省文化厅颁发的“指导教师奖”。可以说，颇多传人的茁壮成长，是朱腔，朱绍琛唱腔流派最终形成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且看:
林玉，朱在戏校的得意门生，毕业后成为揭阳潮剧团的主演。香港名小生陈楚惠曾两次专挑其搭档，先后赴泰国、新加坡访演。吴玉东，潮剧院一团当家花旦，朱在戏校直接授课学生。毋容置疑，作为花旦，玉东的成就更在演艺，故迄今已两夺广东省中青年戏剧演艺大赛一等奖。余琼莹，在戏校承习朱腔，现为汕头潮乐团主要演员，多次获省、部级大奖；曾举办个人唱腔艺术专场，出版《清曲雅韵》唱腔艺术作品集。朱的戏校另一爱徒张怡璇，毕业后在多个剧目演过主角。
揭阳籍林晓芝，在戏校时，深得朱的指授，乃至在全省戏校学生唱腔比赛中获奖；毕业后回揭阳潮剧团担纲主演。其唱工颇受推崇，现已开班授徒。普宁籍黄珍，戏校毕业即返普宁剧团主演青衣；近年创立了《珍弘潮曲研究会》，培训了许多青少年潮剧爱好者。这就是说，颇得朱腔真谛的传人，已在潮汕多地传授朱的潮剧唱腔艺术。
更值得关注的是，现为潮剧院副院长的张怡凰，在戏校时，未尝师承朱绍琛，一直引以为憾。到一团后，特别是拍电影演烟花女用代声，颇受触动，乃登门虚心求教，成为朱的入室弟子。朱也悉心淬励，终使张怡凰在唱腔上出类拔萃，至1999年省中青年唱腔比赛获一等奖首名；及后又多次获省、部级金奖等奖项，并成长为梅花奖得主。
该次中青年唱腔比赛，朱的多位学生，如二团的邱秀茹、杨翔，都分别获奖。此后，邱秀茹还沿着朱绍琛之路，回到戏校任教。无独有偶，朱的另一学生洪彤，戏校毕业后当过演员、又两度进修，几经转折，也终于步朱后尘，走上戏校讲台。
朱绍琛的唱腔，还远播于海外。陈国来，本已不失为新加坡颇具名气的老生票友，但听了朱的狮城演讲，深受朱腔审美情趣的感染和朱的美学理论的启迪，多次向朱请教；还于抵汕参加国际潮剧节后，留寓二十天，诣朱家受艺，终于弥补了发声上的不足。现已在新国传统艺术中心执起教鞭。同是新加坡的票友陈爱伦，师承朱绍琛后，取得长足进步，成为该国潮剧文艺团体主角。远在美国的潮剧票友林美君同样出自朱的门下。
在本地票友中，朱绍琛更栽培了不少好苗子。汕头的林海英，就是其“雕”出的一个；扎实的基础，使海英在2004年省曲协杯大赛上，以李庭波作曲并调教的《蝶恋花》选段，与专业演员同台竞唱，竟与朱的嫡传高足余琼莹同获一等奖。为此，引动香港名老生许云波抵汕，与之联袂制作了《包公会李后》影碟。陈璇芝也是朱调教出来的戏迷，曾在粤东三市票友大赛中获奖。
可以看出，朱的传人遍及海内外，有专业演员，有业余票友;有女生，也有男生;有不少还执起了教鞭。朱绍琛，传人群星闪烁；已然遍地桃李，岁岁芳菲。
“选萃”聿已完制，朱腔流派随着一并推出。但诚如方展荣言：好事虽经多磨，仍有诸多不足，愿广听美意，期臻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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