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不争”

汕头日报 2019-03-21 08:12

■ 谢文雄

曾有好友开玩笑:“男儿坐不改姓,行不更名。为何好端端的名字不用,却每逢文章见报,都用"谢昇秀"这样有点脂粉味的笔名?”友人不经意的一句问询,使我油然想起了祖母,耳边同时回荡着《潮汕阿嬷》的歌曲,且经久不散。

祖母名叫林秀凤,一生坎坷,但其贤德之风、柔韧不摧的品性,在普宁家乡有口皆碑,赞誉经年。为感恩祖母的含饴嘱养,倘若有文章刊发,我都会署上“谢昇秀”的笔名,以怀念祖母的良善。

曾经被乡人称为“少年老成”的我,童年时不像其他伙伴一样可以饱食终日,嬉戏玩耍。曾经过早挑起家庭重担、饱尝艰辛和祖母相依为命的一幕,这么多年来依然如影随形,芦藤缠树,倏忽上心头,隐藏在脑际,惊醒于梦里,挥之不去。

童年时,我顽劣愚钝,气暴不驯,不听教诲,疯追乱跑,戏玩无度;常常穿村串寨,东游西逛。或屋前踩踏青苗,或房后惊飞禽畜,或误撞老叔老婶……由此被谑称“寨门头老虎”绰号,村人常侧目以待,讥言讽语: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最严重的是有理无理不让人,大事小事争个脸红脖子粗;还对周遭一些人事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比如,有一次,和同龄小伙伴在寨门头玩耍,看到一个陌生人走进村子,我首先开口:“这人必是到老七婆家做客的。”小伙伴一听不服气:“你最厉害?谁都比不上你”。那时我年少无知,不谙世事,一听火冒三丈:“不信打赌,猜不着是狗。”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双方越说越来劲,唾液四溅,口水横飞,针尖对麦芒,加上旁边好事者煽风点火,百般起哄,终于酿成“打斗事件”。你抓着我的衣领,我掐着你的脖子……闹得不欢而散。我有时因打不过人家,就哭闹不停,冲至人家屋前,扔了一小块石头,或撒一把沙子。

每逢此时,个子矮小的祖母,从不过问来龙去脉,也没打骂我,而是手里攥着几粒糖果,或一小包红糖,上门替我“受过”,向对方表示歉意。祖母一声声“都是孙子顽劣,不服教诲,给你们添麻烦了”,暖言软语使“剑拔弩张”化为一缕清风,邻居回报以和颜悦色。许多时候,村人都笑称“这就是小屁孩的性格,晴雨不定”。过后很快把这些事情忘个一干二净,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双方和好如初。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广大农村地区主要是饮用井水。我们村中700多人共用“井脚巷”里一口井,无论住在寨头村尾,都得用水桶去水井中汲水。不少老婶老姆挑着水桶经过我家只两步之遥的寨门,我坐在寨门条石上,猝不及防我把一把沙子撒进沉沉甸甸、晃晃荡荡的水桶里,气得老婶老姆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寨门头老虎,难道"此路是你开",我们要留下买路钱?”此时,又是祖母出来“收拾残局”。她老人家二话不说,抢过水桶,把沉沙子的井水倒掉,来到水井边,重新挑一担井水还人家。

1975年2月,我才11周岁,49岁的父亲因患恶疾撒手人寰。为了生存,我和母亲、姐姐到普宁大池农场谋生。母亲到橡胶生产队干活;我则种菜、养鸡、捡牛粪;姐姐负责到山坑下面挑生活用水,打理家务;而普宁梅塘的老家还留下祖母、大妹和小妹。一家人咬紧牙关,苦挨苦捱……

收获了菜,养大了鸡,然后我用一辆爷爷留下来的“克家路”单车,载着大米、青菜和土鸡,跑16公里沙土路,送回普宁梅塘老家。

记得每次将农副产品运载回家的那一天,祖母眼含泪花,走到寨门外,十分怜爱地看着我,口里喃喃自语:“路上人杂车多,慢慢来,别和人争吵,别和车争道,晚一点到家没关系。”

在祖母“不争”智慧熏陶下,我渐渐学会了不少做人的道理,也即学会了坚韧不拔,依靠自己,自力更生,自我奋斗,勤耕力作;不怨天尤人、惹是生非;也不再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祖母教导我劳动养德,吃亏是福,“天地补忠厚”。不与天抗,不和地抢,不和人争;只要脚不停步,相信路走过了,其足印总会有痕,只是或深或浅,忽长忽短,可大可小。

让三尺情深意重,退一步海阔天空。成年之后喜看一些闲书野史,读到了清康熙年间大学士张英的“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懂得礼让成就至仁至德的“六尺巷”千古佳话。后来有一天走进市区大华路和金砂路交叉处附近的华坞村吴氏宗祠,看到了祠堂的祠联“至德至仁吴泰伯;三退三让季札公”。对联之美,在于字句之间蕴涵唯美古韵,传扬礼让贤能的千古佳话。

“水利万物而不争”。水一般品格的祖母,宁静柔顺的表面,是明镜般旷达慧根,使愚鲁的我受用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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