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堂人文篇

揭阳日报 2019-02-06 10:32

▲▲ 彭妙艳专栏

这是桑浦山南麓,揭阳与汕头交界的一个村庄,它每天最早迎接一市的第一缕阳光,放飞它创造成就的梦想,于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日上邹堂郑”的里谚流传。这里面包含着煊赫的历史、繁盛的今天,铸成一种特有的永恒。

在古人的手札里,邹堂也称邹山,是否原为邹姓人所有,不得而知。知的是很久以来,它就是郑氏一支的聚落,当地人说,祖先是南宋末年来此营建家园。南宋时期,这里是潮州重要税源小江盐场的西缘。政府设置有巡检司一类的机构在此维持治安,邹堂人把始祖称为“都巡公”,会否就是那一位巡检定居下来以后繁衍的后代?而这位巡检大人,他的原籍就在兴化莆田。因为邹堂人也承认他们的祖先来自莆田。

莆田虽然僻处壶山之下,但在两宋,人文的发达却可与平江(苏州)媲美。因为有这基因,而后又得盐场经济的滋润,邹堂从明朝初年开始,就已人才辈出,一直延续到清朝结束,600年间,几乎没有间断,这不但在揭阳,就是放到整个岭南地区,要找到第二个这样的村庄,也不太容易。因此,邹堂郑氏始祖祠前的那座清初竖立的“科第世家”牌坊,非但可供人瞻仰,也可启人联想,发人深省。

诚然,纯粹说一个村子产过多少进士、多少举人、多少贡生,而没有事迹可以作为支撑,虽然也不能说没有意义,但是含金量也即价值是不足一味称高的。如果只是出了些会背诵四书五经,会朗读子曰诗云的“二脚书橱”,而技能和成就却大渗水份,对历史、对社会贡献“西望长安”,那么,要让人从内心上真正刮目相待,不太现实。邹堂的翘楚,正在于他所出的人物,几乎没有一个是秕谷。

做到贵州左布政使这个职位的高官,撰著有《哀拙稿》《峚山谈言》,被分祀于贵州名宦祠和潮州乡贤祠的郑旻几乎是揭阳地区家喻户晓而不用说的了。而他的儿子,那个考中举人,却不愿意做官,热心关注民生,著有《上藩台书》等讨论减免盐钞负担的必要,其红利甚至二百年之后的潮汕百姓还能分沾到的郑育渐,历史给予的评价也足以使其不朽。作为郑育渐的子侄辈,考了举人,做着中书舍人的郑其崇,既娴声律,更精于书法,甚至于以书法驰誉京华,人得其手迹,珍如拱璧的程度。他的兄弟郑逊、郑溶则与齐名,并称“三郑”。以书法成就而获此崇誉的兄弟,潮汕历史上恐怕仅此一家。所以对于由郑其崇主持建设的“科第世家”坊的“科第世家”四字,有心研究书法史书法艺术者不要掉以轻心。因为它显然就出于“三郑”之手。

郑其崇的长子郑大瑜,虽然只得过贡生的功名。但他在行善与做学问上,却也颇有成就与影响。史志记载他博涉群书,不屑于章句。晚年益肆力性理之学,杜门静坐,一榻为穿。两广总督与广东巡抚了解到他的事迹后,还特地以绘图“贤裔”匾奖之。遗憾的是他的著述都散佚无存。与郑其崇同代的郑旻曾孙郑匡夏,是揭阳入清后的首批举人之一。这位怀才不遇的老先生,经常往来于潮州与邹堂之间,府、县官遇到大事,都乐于向他请教,而他“扺掌高谈,多切中利害,考据古今,尤为精准”。主编纂修顺治版《潮州府志》的知府吴颖,不胜感慨地对人说:“与郑君谈,如读郦道光《水经注》,名山大川,无不贯穿周悉。”他也“工书法”,与郑其崇相媲美,而所著研究新乐府的《元白草》,在广东可是开先河之作。

此后的郑天浚,“为文绰有风致”,郑大璫为会同县教谕,“植品端方”,雍正初受举报优行,学使邓钟岳极为赏识,赞美有加。郑大垣捐资开浚溪源,使地美都近海咸田得以洗淡,为丰收提供保障。郑镂作为监生,生性好学,有着满腹经纶外,更善于加强家风建设,“以孝友型家”的成绩,被全县世家奉为典范。

还有很多很多,就不一一赘举了。

因此,在邹堂行走,慨叹于它的山清水秀,屋舍错落,台径盘旋,别有一番山村奇美之余,不要忘记勤扣那些半掩的柴扉,说不定因为这份勤快,就有机缘一见哪位已经走进史册的先贤的故居。一睹曾被坐穿的木榻,一望荣耀受奖的牌匾,一读当年笔走龙蛇的华章……

邹堂是古老的、厚重的和生动的。历朝的繁荣,以及由着那些贤哲承前启后创造凝练的精神,弥漫在穿行时的视野中。虽然也披着农耕文明的色彩,但更张扬着儒家文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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