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呼吼英歌舞 原是梁山好汉歌 普宁英歌传承数百年，已融入到潮汕人生活中
英歌舞表演场景。
杨立轩摄
明快的英歌锣鼓，声声入耳。伴随着节奏，表演者在空地上腾跃自如，一呼一吼之间尽露英雄气概，有一种气动河山的壮志豪情。普宁南山英歌队的60名表演者正紧锣密鼓地投入训练，为即将到来的第八届潮商大会的晚会表演作准备。
传承数百年的英歌舞，是潮汕地区的传统民俗舞蹈，尤其盛行于汕头市潮阳区、揭阳普宁市及周边城市，舞蹈将戏剧、舞蹈、武术融于一炉，拥有几百年的历史。普宁英歌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行列。每到春节，英歌舞已经成为潮汕地区驱邪祈福的一种传统。
英歌舞传承几百载，已逐渐传承到“10后”一代。这个古老的民俗舞蹈正在传承下去，留住潮汕游子的乡愁。
南方日报记者沈丛升陈彧
揽槌挥拳传百年
英歌舞有着几百年的历史，舞蹈主要表现梁山英雄好汉攻打大名府的故事，一直被认为是扬正压邪、吉祥平安的象征，深受群众喜爱，在民间广为流传。
“一朝拾起英歌槌，一生便是英歌人。”普宁南山英歌队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陈来发就是一个生动写照。出生于1957年，自18岁起就开始跳英歌舞，后当教练至今，他一直致力于英歌舞的传承。
普宁南山英歌队拥有300多年历史，可谓“北有安塞腰鼓，南有普宁英歌”，多年来获奖无数。“节奏快、鼓点紧”是普宁南山英歌的特色，而其又融合了扣棒、藏剑、拔刀、镖枪、揽槌、勾脚、挥拳等南拳等武术套路的舞蹈动作，一种独特的艺术风格由此产生。
陈来发是南山英歌队的第九代“头槌”。“头槌”是领队人，不仅要求较高，服装也和别人不一样。按照陈来发的话说，一场英歌舞跳得好不好，头槌至少要负六成责任。
英歌舞作为一种广场舞蹈，后来经常要上台表演，陈来发看到，由于原先的队列过于单一，便开始推陈出新。如今，南山英歌队已经可以跳出八种变化的队列来，包括“下山打探、兴师出战、急水渡泊、乘机闯府、英雄会师、欢庆胜利、凯旋归山”等。
经历几代传承，目前普宁南山英歌队主要由青壮年组成，陈扬波就是其中一位。他今年27岁，练习英歌舞已有12年，在南山英歌队中年扮演武艺高强，杀伐骁勇的“双鞭”呼延灼角色。
“家里从我祖父那一辈就开始跳英歌，可谓耳濡目染。我从小下定决心学好英歌舞，除了跟着师傅学习外，平时自己在家里也会练。”在潮汕地区，“春节”与“英歌舞”是捆绑在一起的，陈扬波还记小时候的大年初一，早上7时村里就响起了英歌舞声，好不热闹。
到了大学军训时，教官让陈扬波他们表演一个节目，小伙伴们就找了扫帚，以柄为槌，几个人唱起了英歌，引得同学阵阵欢呼。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尽管快板英歌学起来会比较累，但陈扬波认为英歌舞特别讲究节奏统一，这就更需要下功夫练习。陈扬波对英歌舞表演也有自己的小技巧：“传统说的都是"唱"英歌，其实都需要喉部后方出力，吼出来才会洪亮。吼的时候千万不能胆怯。”
同样是南山英歌队的江泽斌今年27岁，认为年轻一代有责任将潮汕传统文化传承下去。
“父母非常支持，而我也为能跳英歌舞感到自豪。”江泽斌还记得，2008年那年领队南山英歌作为“广东文艺奥运军团”的一员，在北京天安门广场表演了《英歌飞进北京城》，那6分钟的表演让他此生难忘。
代代传承坚守难
在南山村，英歌舞基本都是代代相传，陈来发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南山英歌队里唯一的鼓手罗瑶祥老人今年已经72岁，是家族第八代鼓手。
关乎英歌队的未来，对于传承人的挑选，陈来发特别用心。陈来发最喜爱的“头槌”角色，是义薄云天的关云长的后代关胜，而他也用这种毅力，坚持英歌舞传承。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普宁英歌盛行，据不完全统计，一度英歌队达到上百支，颇为壮观。改革开放后，大量年轻人背井离乡，外出务工，英歌舞的传承陷入了困境。“1991年，我临危受命，开始重新组建英歌队，当时队伍零零散散，甚至连20人都凑不齐！”陈来发回忆起过去，感叹来时之路历经坎坷。
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陈来发毅然放弃了自己的水果档生意，成了村治保员。“最艰难的时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夏天还要用空闲时间卖西瓜，赚一点钱贴补家用。后来转了公职，工资没涨多少，连卖水果的时间都没有。”
但这些都没有减少陈来发对英歌舞的热爱。从当时零落的20多人队伍，到现在春节期间名扬四乡的近百人南山英歌舞队，陈来发花费了大量的心血。
每年南山英歌队公开招收学生时，陈来发一定要用高音喇叭在村里广为告之，花大量心血挑，用“百里挑一”的苛刻条件挑选新队员。
“00后”甚至“10后”的英歌舞队员，是这个古老的英歌队的新鲜事儿。现在，南山英歌队队员年龄最小的才8岁。本来陈来发不想让太小的孩子跳，但是有的孩子天赋异禀，而且锲而不舍地跟着他们练习，他便收下了。
孩子被选中后，陈来发要从他们的体能开始培训。“英歌舞动作幅度较大，需要体力进行支撑，刚开始有的孩子跳不到5分钟就累趴了。经过训练，现在这些孩子跳上1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累。”
尽管每年都有新的队员加入，陈来发依然对英歌舞传承有些担心。
脱下戏服，英歌队队员都有各自的职业，像陈扬波便在装修公司工作，而罗瑶祥则是在市场销售猪肉。不少学习英歌舞的青壮年外出打工后，就很难定期回来参与英歌舞活动，成为当前英歌舞传承面临的一个问题。“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成年人很少有时间来为英歌队服务，十分可惜。”陈来发说，队员流动也很大，长期化的培训便难以实现。
英歌舞之所以拥有粗犷野性、草根味的特点，正是其基于基层群众对英歌的热爱。而不少到外地打工的游子，将英歌舞作为自己对家乡的一种思念和寄托。无论是走到哪里，他们都带着一对英歌槌，有空的时候就在家里耍英歌，以此寄托自己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正如村里的人离家会带着故乡的土和水，热爱英歌舞的村里年轻人外出，带着英歌槌，就仿佛家里人一直陪伴在旁。”陈来发说。
但是未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到外打工，寻找英歌队的继承人也会越来越难。
活态传承离不开故乡土壤
英歌舞本身就是一种传承自群众、根植于民间的民俗活动，唯有活态传承才能最好地将英歌舞的文化“灵魂”一代代传下来。
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人员王汉武认为，英歌舞是在民俗活动中诞生的，离不开民俗活动这个诞生的土壤，唯有回到这个土壤中去，才能更好地“生根发芽”。
“英歌舞活态传承的实践是成功的，很好地保存了这种舞蹈的价值。”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副主任杨明敬告诉记者，这种和潮汕民俗文化紧密结合的舞蹈，体现的是一种英雄精神。所以英歌舞应该跟潮汕民俗活动紧紧联系在一起，不应该是独立存在的。
“很多专业的舞蹈演员表演起来，甚至都没有本村人跳得好，这是因为英歌舞根植于当地的传统文化，这也正是英歌舞能够传承几百年的原因。作为一种精神寄托，英歌舞已经融入到潮汕人生活中。他们在表演英歌舞的时候，带动出来的情绪可以感染到其他人。”杨明敬说。
但英歌舞的活态传承也遇到一定困境，比如前面提到的人员不稳定问题。
“英歌舞活动中，各个村自发举办比较多，而且分散。”王汉武建议政府应该给予民俗活动一些鼓励支持，给英歌舞的展示提供平台，特别是在过年、祈福等重要节点上多开展民俗活动，才能让更多人了解、参与到其中来，把文化传承下去。
目前，国家也有认定英歌舞的非遗传承人。对此王汉武提出，政府除了对这些传承人给予一定的支持外，还可以考虑制定一些量化的指标，给予更加明确的任务，从而更好地发挥他们在文化传承中的作用。比如每年要培养多少人，开展多少活动等等。
“英歌要很好传承，就得抓住春节等节假日，让年轻人一起参与到舞蹈中来，才可以延续乡情。”杨明敬提出，“传承上也要从小孩抓起，让他们从小接触英歌舞。现在一些传统戏曲进校园的活动，就是很好的尝试。英歌舞在传承方式上可以拥有多样性，传播角度也可以更加广泛，但是关键还是要保留本土纯正的活态传承。”
“英歌舞发展不能有"惰性"，不能照本宣科，自身艺术水平也需要优化和提升。”王汉武认为，英歌舞不能等同于专业的舞蹈，既要保留其“接地气”的特点，也要发展出新的表现形式，所以“舞台”跟“广场”两种表现形式都应该存在，但存在的方式应该有所不同。“广场的表现方式可以容纳更多人参与，舞台的变现力则更集中，更容易传播和推广。”王汉武说。
在英歌舞的学术研究方面，王汉武认为还远远不足。
“很多研究仅是在表演活动时附带开展的，研究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学术研究是文化传承不可或缺的一环，用文字方式系统解析英歌舞这项文化艺术，也便于未来英歌舞更好地传承发展。”王汉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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