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洲古渡: 繁华虽远去 守望依旧在

今日高明 2019-10-25 06:55

三洲旧区的旧建筑大多数已经人去楼空。三洲旧区内荒废的码头,人迹罕至。三洲旧区内被废弃的船只。有少数居民仍在旧区里生活。10月24日,俯瞰三洲旧区全貌,一些旧建筑仍然得到保留。三洲旧区内,两个花甲老人在树下乘凉。

文/佛山日报记者杨立韵图/佛山日报记者吕润致

已经有好几年的光景,老徐习惯了一个人提着钓竿走在三洲古渡口边上。他将水桶与木凳往地上一搁,又从工具箱里捏出一块鱼饵,往鱼钩上捏实,稍一换气,再运气甩向江心。

轻轻的一声,水面激起波纹,波纹又渐渐散成涟漪。垂钓让老徐习惯了沉默,他总是自个儿站一会儿:曾经,他从这里踏上踏板,登上驶向广州的“红星渡”;曾经,他在这里等候,从村民手里接过上缴的公粮。那时候,码头上人潮如织、比肩接踵,江面上禾艇如鲫,喧哗一片。

三江古渡,这里是沧江河汇入西江之前的最后一个大型码头。《高明县志》记载,这里曾是“数县人民水陆并至”之地,是农耕时代“百物咸备,商贾云集”之所,早在明代正德年间,已经颇具规模。

如今,枯水期的沧江几乎没有流动的痕迹。繁华不再的渡口,亦只剩下垂钓者。渡口昔日的模样,沧江航运的繁华,在岁月洗礼中,早已模糊不清,消失不见。

垂钓者的失落与守望

驱车来到三洲旧墟,循着导航,穿过一片荒废已久的建筑,在小路的尽头,只见一片江水静流、荒草萋萋的模样。

这儿便是这次所要探寻的三洲古渡。古渡口已经在岁月的冲洗下湮灭不见,幸而老徐他们几个垂钓者,能依稀描述古渡口昔日的景况。

“我记得那个埠头没有步梯的,他们从船上推过来一条踏板,大家就踩着踏板上船。”老徐解释,在粤语中,渡口又叫埠头,如三洲古渡,亦即过去的一个商埠。

“最远的那一次,我是从这里登上去广西的"红星渡"。”老徐徐徐铺开他回忆中所难忘的画面:你看身后的这一片荒草,以前都是林立的商铺,喏,这里就是以前“红星渡”卖票的地方,人们买了票,就顺着这条路上船。

“红星渡”是过去行驶在沧江河上的一种大型运输船,因船身上有醒目的红星标识而得名。“红星渡”共有三层高,最底层为货仓,第二、第三层为客舱。三洲古渡的“红星渡”为每天一班次,即大约每天早上5时,“红星渡”驶达这里,早上约9时再驶往广州。

“"红星渡"在南海太平那边有一个更大的港口,如果要去广西、香港,大多数人选择乘船渡过西江,再从太平出发。”

“每逢3、6、9墟日,三洲墟就更热闹了,沿街面都是摆卖的人。”渡口的西北方向,是几栋三四层楼高的欧式建筑,在计划经济年代,这里是高明特色农副产品和日用品流通、买卖的重镇。

老徐的回忆,越拉越远,就如同他甩向江心的鱼钩,大多数时候纹丝不动。但当有打听古渡口的人走近,他一度沉寂的回忆便如同那突然拽动的浮标,心里早已多了一份激动和欣喜。

老徐这样的垂钓者,在青年时代见证过家乡的繁华,以垂暮之年来守望这个古渡口的失落与寂寞,心里也是怡然与甘心的。

“在这里半辈子,早习惯每天来转转喽!”

经历“大时代”的搬运工

枯水期的沧江河,水势十分平缓,几乎察觉不到水流的痕迹。不过,沧江河的故事,早已写在这一排看似规则排列、又乱角峥嵘的“吊脚楼”里。

这一排“吊脚楼”,主要集中在沧江河的南岸。“吊脚楼”的主人,是当年从事水上运输的疍家渔民所建,但跟祖辈打鱼的生活方式不同,他们是吃“公家饭”的。

在计划经济时代,沧江航运还是高明境内最为重要的运输方式。从最西部的更楼、合水,到最东部的荷城海口,都活跃着一批由疍家渔民组成的运输船队。

他们通常采用夫妻合作的方式,以一艘载重三四吨乃至10吨不等的木船作为运输工具,常年往返于“更楼、合水——三洲”,以及“三洲——佛山”、“三洲——广州”一带,前者主要到上游运回粮食、山货;后者主要是将高明的粮食上缴,同时运回所需的日杂用品。

现年79岁的梁婆婆是当年沧江河上的一名“搬运工”。参加工作时,她才十五六岁。

“我们的船大约7米长,不足2米宽,一家人吃饭睡觉都挤在狭长低矮的船篷下。”梁婆婆说,当时的运输船全部木质且靠人力驱动,最让她难忘的是,船到了更楼圩一带,河床在枯水期特别浅,只有不足30厘米深,大家就只好各抽一名壮丁用木制的“沙耙”在河床上开出一条50~60厘米深的水道。碰巧赶上了吹东北风,船民就会扯起三四米宽的“礼席”,借风力推动船只前行。

借助梁婆婆的回忆,我们勾勒出一幅日渐清晰的沧江航运风情画。而这也正是我们一路走来想要重构与重述的历史图景。

长期研究本土文化的更合镇退休老师何倬光提供的回忆录,同样佐证了梁婆婆的描述: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货物运输全靠水路。沧江是高明的水路交通大动脉,5~7吨的木帆船可以从高明海口一直开到更楼圩和合水圩。更楼圩的埠头在停步湾,合水圩的埠头在沙帽岗,运往鹤山宅梧和开平三埠的货物必须由挑夫接驳。

不过,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高明境内大兴水利建设,尤其是山塘水库蓄水以后,沧江河日益淤浅,到明城峰江陂闸等建成以后,沧江河彻底失去同行功能。与此同时,航运功能日益削弱的沧江航运正式被日益完善的道路交通网络所取代。

因水而生、因水而荣的沧江航运与沿河各个墟市也就退出历史舞台。如今,跟三洲一样,更楼、合水等曾经的“水边墟市”繁华已消散,停步湾、沙帽岗、明城渡等古渡头更是湮灭无踪,但这不意味着万物归寂,因水而生,又因水而活的商业文明基因早已深深影响着沧江河所哺育的子民。如明城镇西门村与深水村的先民,早已远渡重洋,在海外开枝散叶。

心之所系即乡愁

三洲旧墟街道全长不过2公里,从三洲古渡走到布满吊脚楼的横基街,再折回荒废已久的三洲旧墟,大概全程也不过半个小时。不过,一路上走走停停,有历史的肌理可以触摸,有先贤的足音可以谛听,有人文的风景可以留影。这一片小小的区域,硬是拉长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

三洲墟有悠久的历史。《高明县志》记载,早在明正德年间,三洲墟已经凭借邻近数县乡民水陆并至、百物咸备的区位优势,发展成为一个商业繁荣的商埠。

到1949年,三洲墟有挂牌商号165间,人口960人;1952年,国家在此建起储备粮仓,以及中国人民银行、邮局等单位。1950~1982年间,每月逢3、6、9日都是三洲墟的“墟日”。每当“墟日”到来,人们都会拉着货物到此“趁墟”,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货物。

三洲墟有革命巷,还有着一段荡气回肠的烽火岁月:早于1938年,中共在三洲地区组建国民兵团支部以开展革命斗争。1948年解放战争期间,中共领导的新高鹤游击队更是先后3次攻取三洲,1953年,人们在鹅岭岗上修建烈士纪念碑以缅怀先烈。

三洲墟有梁发纪念堂,有着开眼看世界的进取与自信。梁发是中国第一位传教士,也是中国第一位华人牧师,以及第一个参加现代化中文报刊编辑、出版工作的中国人。1928年,为了纪念这位先驱,高明人在三洲横基街筹建了梁发纪念堂。

三洲墟还有驰名遐迩的三洲黑鹅,近年来更是炮制出嫩滑鲜美赛百味名菜“三宝鹅”;沿着沧江航运,上游的更合粉葛、沙姜源源而至,更遑沧江下游与西江交汇处那“至简则至鲜”、令人大快朵颐的河鲜。从广佛两地的时令商品和现代文明,也早早打开了三洲人的视野。

至此,似乎明白了当地广为人知的那一句话:千洲万洲,不离三洲。千洲万洲,不离三洲,是沧江航运赋予三洲古渡的荣光与失落,也是三洲人对家乡深厚而朴素的情感所系。

如果把笔触拉远,乡愁这一人类所共鸣的情愫,最能用文字来表达。当代散文家刘亮程曾这么描述他眼底的故乡:或许是某个黄昏,我突然回过头,看见了落向我家乡的夕阳。那里的漫天晚霞,一定把所有的草木、庄稼、房屋和晚归的人们,都染得像我小时候看见的一样。

“都染得像我小时候看见的一样”,想必,刘亮程心底的乡愁,也是三洲人的乡愁,也是他们心中的守望与希望。

千洲万洲,不离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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