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等古僮语与台山地名
谭楚明
在台山，常常见到一些很特别的地名，这些地名含义通常不能按现代汉语的规律解释。经查阅相关资料，岭南古代为百越所居之地，地名也作为土著文化的一部分大量散布在岭南各地。明末清初思想家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广东条云：“广东有僮瑶两种，瑶乃荆蛮，僮则旧越人也。”这些流传下来的僮（壮）语有着其特殊的含义。
僮，汉文史书中译写为“撞”“徸”等，读音“壮”。新中国成立后统一写为“僮”。一九六五年，按照周恩来总理的倡议，国务院决定把“僮”改为“壮”，把“僮族”改为“壮族”。
在台山，带有僮语的地名又有什么含义呢？结合徐松石教授1938年出版的《粤江流域人民史》和司徒尚纪教授1993年出版的《广东文化地理》两书等的研究成果，发现僮语地名有如下特点：
一、倒装地名
被誉为壮族研究第一人的徐松石教授在《粤江流域人民史——倒装辞研究》中认为，在广东、广西，倒装地名比比皆是，觉得这是一个很特殊的现象：“例如广东台山有冲洋、冲云墟、洞华、洞美、冲华、冲柴、冲金山；其实应作洋冲、云冲墟、华洞、美洞、华冲、柴冲和金冲山。”他认为：这些地名是僮人的名称，有僮语的意义。这类倒装地名，在四川、湖南、贵州、西康、广东、广西都有，甚至延至国外，如暹罗（泰国）、缅甸、安南（越南）等。他同时认为凡是有僮义倒装地名的地方，不是现时就是古时有很大的僮人势力。僮语的命名方式一般是通名在前，专名在后，即所谓齐头式，与汉语齐尾式正好相反。
二、僮人地名常用的几个字
（一）、表示人文地理的地名
1、那字。早在清代初期屈大均就在《广东新语》中指出：“自阳春至高、雷、廉、琼，地名多曰那某、罗某、多某……”徐教授认为：“两粤那字地名很多，台山有那扶墟……。在僮语中，"那"字有什么意义呢？"那"就是田，"扶"字乃是对面或那边的意思。”在台山，三合镇有那金。广海镇有那章，海宴镇有那陵、那马，北陡镇有那琴，那域，端芬镇大隆洞河流经的五个村委会分别有那合、那洪，那洲、那获、那梅、那居、那蓬、那泰、那吕、那潮、那叙、那湾、那仁、那由等十多条以“那”字作冠首字的自然村。
2、古字。徐教授认为“新会有古兜山，台山有古岭觜（嘴）……它的意义等于国语的"这"字或"那"字。”徐教授还认为：“古字有时作我字解，新会的古兜山，就是"我到山"的意思。”司徒尚纪教授介绍“台山有古斗、古井、古板、古镜、古岭嘴。”古字又有村寨之义，都斛镇有古逻村。
3、步字。古越人常以舟楫为交通工具，在地名上通用步、埗、埔、甫等表示津渡码头。唐代柳宗元《永州铁炉步志》说：“江之浒凡舟可縻而上下者曰步。”到宋人吴厚处《青箱杂记》更明确指出：“岭南谓水津为步。”司徒尚纪教授考证“南方各地都有此类地名，而在北方绝迹，显系百越人常用地名。”水步镇一名应来源于此。
4、良字。古僮（壮）人一说分为黑、白、红、花、黄壮五支。其中黄壮又叫黄族或大良族，良或俍为壮语“黄色”的意思。明代南海人邝露在《赤雅》中指出“大良与壮同类”。大良族所到之处，留下不少带有良字的地名，广东各方言区都有此类地名分布。台山有良村、良洞。
5、大字。壮语“大”字表示地的意思，大和地两字广州话过去曾同音。司徒尚纪教授举例：“台山有大江村（亦不靠河）。又据徐教授研究，大字有时译作都字或多字，这样大字地名又可与都字、多字地名相通，显示岭南土著文化共同性。”
6、都字。徐教授认为“都字也无疑是两粤地名普通冠首字之一。台山有都偃水。这都与多通用。这都字得名也很久远。”都斛镇，斛者，古代量器名也，得名于此地地广粮多。
7、铜鼓。《粤江流域人民史》介绍，“中国铜鼓乃徸族先用”“两粤铜鼓地名不少”，古代越人善铸铜鼓，铜鼓被视为财富的象征。我国第一部铜鼓专著，清代的《西清古鉴》云：“今岭南一道，廉州有铜鼓塘、钦州有铜鼓村，博白有铜鼓潭，则因以为地名矣。”司徒尚纪教授举例“台山有铜鼓海、铜鼓河、铜鼓山、铜鼓角、铜鼓村。”赤溪镇海边因海浪击石，声若敲鼓，得名铜鼓，为古时“新宁八景”之“铜鼓涛声”所在地。
（二）、表示自然地理的地名。
1、洞字。本指山间谷地、盆地或为群山环绕的小河流域。司徒尚纪教授认为带洞字的地名在岭南很广泛，“例如台山有洞美。”台城还有朱洞、端芬镇有大隆洞、广海镇有康洞。
2、六字。僮人地名中的“六”字不能作数字解，而是表示洞、穴的意思。司徒尚纪教授认为：“台山有六合、六庆、六调、六福、六乡……六字有时写作禄、渌、菉、陆、弄、陇等，如台山有禄马。”此外，司徒尚纪教授认为：与六、禄、渌、菉表示洞、穴意义相类似的还有冲字，“台山有冲洋、冲华、冲柴、冲金山，冲云墟。”
3、塘字。司徒尚纪教授认为壮语“池沼曰塘………表示池塘地名还有潭。”如台山有大塘、长塘、板潭等地名。
类似的地名，在其他地方也存在。由于个人的水平和能力有限，手头的资料不足，加上年代久远，研究这些地名比研究汉语地名要困难得多，本文仅作初步探讨，难免有错漏不足之处。“不忍青史尽成灰。”希望同好者继续进行研究，将这一几乎被时间淹没的地方文化完整地挖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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