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1)
金克巴
原名金学舜,现居深圳。作品散见于《福建文学》《雨花》《山西文学》《山东文学》《北方文学》《湖南文学》《天津文学》《天涯》《四川文学》《黄河文学》《鹿鸣》《散文·海外版》等刊物。有散文集《寂寞如花落无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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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少平有着南方人典型的外貌特征,一米七的个子,偏瘦,肤色像烤得稍微有点老的烧饼。他处事干练,自从接手制版公司,业绩一路上扬。业务繁多的时候,他一天睡不了三四个小时,像上了发条的机械钟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实在太累,就在工作台上打个盹。按说他用不着如此拼命,手下还有一帮员工。
三年前,关少平在一家印刷公司打工。老板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台湾人,四十上下,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别看老板其貌不扬,却在大陆娶了一个翩若惊鸿的年轻妻子。跟绝大多数印刷公司不同,这家公司将印前制版这一块分离出去,在街边以小公司的形式拓展业务,在继续服务公司的同时还对外营业。可制版公司的业绩并没有达到老板的预期,他干脆将它承包给别人,接手人便是雄心勃勃的关少平。
关少平的公司不大,办公场地不到四百个平方。电脑房的墙上赫然贴着一副“狼图腾”。白天十来个脑袋在里面晃动,到了晚上,就只剩下几个。公司就是关少平的家,当然还有他的妻子叶一岚,他们是形影不离的伴侣。别人都说,叶一岚跟关少平挺有夫妻相,从身高、脸形、颧骨,到厚厚的大嘴唇都颇为相似。如果硬说差别,就是叶一岚蓄着一头长发,还有眉目之间流露出女性的柔媚。
“关少平,你坦白,怎么把你妹妹娶到手的?”余勇是四川藉的送货员,他向来出言无状,当然即便他野调无腔,也没人跟他一般见识。
“我屌你,你才娶你妹。”关少平反唇相讥。
叶一岚一手搭在关少平肩上,嗤嗤地笑着,他俩从不介意在同事面前表现得你侬我侬。谁都知道,他俩既是工作搭档又是夫妻。
这个小公司的正常作息时间是没法保障的,甚至连星期天也难得休息,否则就有客户催催催。关少平说,客户就是鼓槌,他们不敲,公司不响,公司不响,离关门大吉就不远了。不过实在忙不过来,关少平摆摆手说,让他们催去,人毕竟分身乏术。星期天晚上,叶一岚雷打不动要拉着关少平一起去逛商场。她已经想不起,自己除了逛商场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叶一岚在冲凉房洗头,用干毛巾搓干自己的头发,弄得十分柔顺又有些蓬松,散发出好闻的伊卡璐香气。关少平在她耳边说过,他就喜欢她头发蓬松的样子,特别有女人味。
叶一岚以前的爱好挺多:煲汤、看书、闲逛、做梦……广东女人差不多与生俱来就有一双煲汤的巧手。但是有些爱好,在人生旅途中一路抖搂,慢慢就丢失了,奇怪的是连那份失落惆怅也不曾有过。她珍惜身边这个男人,她会抱紧他,爱他胜似爱自己的生命。
关少平和叶一岚都来自开平同一个小镇,他们还是高中的校友。关少平比叶一岚高一个年级,其实他们在校园里就彼此面熟,但是从来没有搭过腔。想不到很多年后,他们居然在深圳一家开平人开的公司里意外重逢。当时,关少平愣住了,指着叶一岚说:“你是——”声音蘸着惊喜拖得很长,面熟,就是想不起名字。她一笑:“原来你也在这里!”她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情不自禁地用这个小动作表达亲昵,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关少平是平面设计师,叶一岚跟单,他们像磁和铁相互吸引。谁都看得出,叶一岚对关少平处处留情,少平对她也时时有意,只是一时之间都不点破。要是别人着手进行的工作,客户已经在催促,叶一岚会直截了当地把客户的诉求如实转述,换了是关少平,她的话明显啰唆一些,掺杂了撒娇的成分:“关——少——平——,好了没有?”她一字一顿地喊他的名字,脑袋凑到他背后,眼睛佯装专注地盯着那面显示屏。
“好什么好的,想闻我的头皮啊。”关少平声音很低,他莫名其妙感到很惬意。
她嘟着嘴,全无愠色。
她有兴趣学设计,他也乐意教她,最主要是两人相互吸引,能待在一块。
公司不远就是茅洲河。过去,河水很浅很脏,沼泽一般的河床里长满参差不齐的水草。小河从一个镇流向另一个镇,连缀起好几个镇,最后注入伶仃洋。每当雨季到来,茅洲河就洪水泛滥,让沿岸的企业叫苦不迭。直到近年,政府展开疏浚茅洲河的治理工程,修建了污水处理厂,河水才变得清澈起来。三月的一天,关少平和叶一岚在河堤上漫步,只听见斑鸠洪亮而悠远的叫声,“咕咕——咕”,声音里极尽挑逗,充满渴望。关少平脱口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错,你还记得这些诗句,”叶一岚给他点了个赞,想了想,提出一个问题,免得他尾巴翘得太高,“你说,斑鸠和雎鸠是不是同一种鸟?”
“差不多吧。”关少平不置可否,对她的问题,在他的脑子里也是一团糨糊。
叶一岚摇摇头,有点小得意,原来她昨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坐在公司前台,顺手拿起一份报纸看,上面有一篇介绍雎鸠的小文章。雎鸠是一种叫“鹗”的猛禽,有利喙和尖爪。别看这种鸟长相不讨人喜欢,却是一种懂得爱情的鸟,到了繁殖期,雄鹗对他的新娘关怀备至。当然想要讨得雌鹗欢心,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雄鹗得炫示自己高难度的飞行技巧,要有一副响亮的歌喉,还要用实际行动将自己捕捉的大鱼诚心诚意地献给“心上人”。
“听你这么一说,我可长见识了,”关少平笑嘻嘻地点头,真是不服不行,他扭头看着叶一岚,“我没见过鹗,不过,对斑鸠倒是十分熟悉。听,它们叫得多么殷切。”
“咕咕——咕。”河岸上的斑鸠叫得越来越热烈。岸上有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关少平念着念着,就学起斑鸠叫起来。
“哥哥——苦——”
“苦什么?”叶一岚不解,觉得这种解读离弦走板。
“你理解哥哥,哥哥就不苦;你若不理解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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