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的荔枝情缘□杨子怡
东坡在惠州与荔枝结下深深情缘，每次吃荔枝都会写诗，甚至萌发“长作岭南人”的念头。东坡的荔枝诗，蕴含着浓郁的淑世情怀，苏东坡的人生高度在这里，东坡的可敬之处也在这里。
苏东坡是著名的政治家、哲学家、文学家，是百姓心目中的“千年英雄”，其成就、其人格、其风流，甚至被人们称为“人间绝版”，他的很多故事至今被人们口耳相传。作为一个普通的人，他还是一个美食家。与别人不同的是每吃必有诗，吃槟榔、吃山芋、啖荔枝、饮桂酒都有诗为记。在他的诗文中，留下了许多有关美食与养生的文字。他在惠州的荔枝情结尤深，结下了深深的不解之缘。在惠州的两年又七个月的贬谪生活中留下了好几首脍炙人口的啖荔诗。
他自绍圣元年（1094）十月二日一踏上惠州这块土地，就爱上了它，惠州的美丽山水，惠州的奇珍异果及淳朴民风，滋生了他终老惠州的想法。绍圣二年正月二十四日他携儿子苏过一起游了罗浮道院及栖禅精舍后，就写了一首诗，其中说到“坐今禅客笑，一梦等千岁。栖禅晚置酒，蛮果粲蕉荔。斋厨釜无羹，野饷篮有蕙。嬉游趁时节，俯仰了此世”，惠州的“蛮果”中，尤以香蕉、荔枝为“燦”，让他产生了在惠州“俯仰了此生”的想法。三月四日在游完白水佛迹岩的归途中路过水北荔枝浦上，见“荔子累累如芡实”，十分高兴，专门拜访了一位八十五岁的老荔农，热情好客的老荔农指着快要成熟的荔枝说：“及是可食，公能携酒来游乎？”东坡“颀然许之”，很爽快地答应了对方，那天晚上，诗人兴奋得不能入睡，听儿子读陶渊明《归田园居》诗六首，诗思来潮，一口气和了六首陶诗，其中一首写到：“老人八十余，不识城市娱。造物偶遗漏，同侪尽丘墟。平生不渡江，水北有幽居。手插荔支（同“枝”）子，合抱三百株。莫言陈家紫，甘冷恐不如。君来坐树下，饱食携其余。归舍遗儿子，怀抱不可虚。有酒持饮我，不问钱有无。”把这一次的拜访荔农的过程及自己的心情真实地记载了下来。
终于到了食荔枝的季节了，四月十一日是他来惠州的第一次荔枝尝鲜，那鲜美的荔枝让他终生难忘，他赞不绝口，甚至用“厚味高格两绝，果中无比”来形容荔枝。他即兴写下了一首《初食荔枝》的诗。诗中，他首先以南村的杨梅和北村的卢橘（即楷杷）作衬，说明食荔枝是在杨梅卢橘之后，卢杨是荔支之“先驱”。其次以“妃子”、“倾城”写出荔枝的美艳，然后以海味“江鳐柱”（干贝中一种）河豚作衬以写荔枝味美，最后写出吃荔枝的感受，认为自己一生涉世为口忙，久惯飘零何生乡思，人间本来处处是梦幻，南来此乡，有珍果美味如此，也不失为“良图”。迁谪之悲至此一扫而光，东坡的旷达随缘于此可见。不久，他在西湖又吃到了鲜美的荔枝，为此，他还填了一首词《减字木兰花·西湖食荔枝》。看来，此次东坡在西湖啖的荔枝肯定是深红细长而鲜嫩的人间佳品，以至于让他念念难忘，让他浮想联翩。
东坡是一个充满悲悯情怀的诗人，绍圣二年（1095）五六月间在惠州的又一次啖荔活动中，他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因啖荔带来的惬意与快感，而是蓦然生叹，写下了一首震撼千古的名作《荔支（同“枝”）叹》，在此诗中他对杨贵妃的因啖荔而造成的百姓“颠坑仆谷相枕藉”的现状进行了尖锐的嘲讽，对统治者为博得“宫中美人一破颜”而造成“惊尘溅血流千载”的荒淫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他无比深情地说：“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雨顺风调百谷登，民饥寒为上瑞。”他髓传了儒家的民本思想，表现出天下苍生的大爱情怀。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由眼下的啖荔联想到当朝权贵“前丁后蔡”的邀宠贡茶贡花，一并对他们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争新买宠出新意，今年斗品充官茶。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邪！洛阳相君忠孝家，可怜亦进姚黄花。”有悲悯情怀的人才是真正的诗人，人文精神与淑世情怀之有无是衡量诗人真伪的标准，苏东坡的高度就在这里，东坡的可爱也在这里。
东坡在惠州确实与荔枝结下了深深的情缘。每次啖荔都必有诗，甚至萌发了“长作岭南人”的念头。绍圣三年（1096）四月某一天，他受太守之邀来到梌山“太守东堂”（现惠城区中山公园临江一侧）啖荔，这里有荔树名“将军树”，是故相文惠公陈尧佐任职惠州时所“手植”的荔树，文惠公又是东坡所景仰的大臣，在此啖荔自别有一番情趣，他一连写下《食荔支》二首。其中第一首把主人、客人、门卒甚至“黑衣郎”（猿猴）共同啖荔的情景写了下来，简直就是一幅其乐融融、和谐共处的众人啖荔图。特别第二首是惠州人耳熟能详的诗：“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诗人以夸张手法写出了此次吃荔枝的惬意心情，并打算终老惠州，这不是偶然的逞一时口快，而是他的真实想法，在此同时的许多诗文书信中都表现出这一点。最有说服力的是他在白鹤峰造房子，就是为“长作岭南人”而作准备。
东坡的惠州荔枝情结成为百姓“耳食”趣话，他的惠州荔枝诗也成为惠州荔枝文化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人们常说“一自东坡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朋友，当你读到东坡的荔枝诗，自然也不敢小看惠州的荔枝了吧。惠州的荔枝注入了东坡文化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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