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祖屋贴春联□邱宇林
过年前，新春联贴在祠堂正大门上，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字体，年年如是：“河东世泽；渭水家风。”我一直没有问过阿爸我们的家风是什么，因为家风已经写在阿伯、阿爸眼里和脸上，写进他们一生的勤勉担当和正直善良中，也流淌进子孙的血脉中。
“河东世泽；渭水家风。”这是刚刚贴上祖屋的一副春联。
每年岁末快过年时，阿伯和阿爸准会回到永湖老家，开始贴春联。今年立春早，天气也特别晴好，我们跟着父辈，带着孩子们也一起回到老家。孩子们开始惊奇于邻居的大公鸡、大白鹅和摇着尾巴跑来跑去的狗狗，我们则开始清扫祖屋。祠堂并不宏大，但仍然让我肃然起敬。祠堂面水朝南，地势开阔，湖边的几棵龙眼树已经枝繁叶茂，那是孩子奶奶早年种下的。永湖老家名曰“福地”，想来应该福源甚广，我的婚礼即是在福地村举行的，爱屋及乌，我不由分说地喜欢上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们。
吕氏是从山东辗转来到惠州落户的客家人，阿伯和阿爸虽然都是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仍然勤作不息，身板硬朗、精神矍铄。孩子爸攀上楼梯，把去年的春联细心撕下来，等着换上全新的一副。阿爸支好了圆桌，铺开大红纸，我在一旁连说不要帮手，一定要亲自动手。等到孩子爸再攀上楼梯，贴上上联、下联和眉批，阿伯立在中央说“正了”，新的春联终于贴在了祠堂的正大门，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字体，年年如是：力透纸背的横批“鸿禧”和同样遒劲有力的“河东世泽；渭水家风”。
其实我一直没有问过阿爸吕氏的“家风”是什么，因为家风已经写在了阿伯、阿爸的眼里和脸上，写进了他们一生的勤勉担当和正直善良中，也流淌进了吕氏子孙的血脉中，我早已感受到而且已经习以为常。阿伯和阿爸两兄弟，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阿伯毕业于中山医科大学，阿爸恰逢家庭变故，没机会参加高考，虽然学业止步于高三，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财会、中医样样能来。阿伯每每讲起以前去广州求学的青春岁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久久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我还记得阿爸也曾讲起，当时家里养了一只大肥鹅，不舍得自己吃，阿爸牵着那只鹅，准备去到省城广州卖个好价钱，好给大哥凑点学习和生活费用。那时惠州去广州，路途遥远，阿爸先要步行从镇里到惠州市区，然后到渡口所乘船去，费时费事。阿爸找到阿伯时，两兄弟紧紧拥抱在一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其间的艰辛和深情。卖了鹅，兄弟俩一起兴高采烈下馆子，聊家事谈未来。阿伯毕业后从医从政，勤勉敬业，为当地医疗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
朗朗天宇下，一张朴素的圆桌上，燃起3支大香烛，阿伯、阿爸排在前面，我们紧随其后，一起敬天地、感厚德。然后在长辈的带领下，穿过天井，我们一一到祠堂里面的老祖宗灵位敬香祭拜，从一世祖开始，到那些虽然叫不出名的列祖列宗，到还能叫出名的太公，再到一起生活过多年的长辈……重要的不是记住某代人某个人，而是记住了过往的艰辛岁月和自强不息。我们记住了，也应该记住！烟雾缭绕中，我微闭着眼，让心神归一，默念着祈祷着向往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祖屋贴好春联后，叔伯兄弟开始贴各家各户的春联，一时间，生机勃勃，春色满园，小孩子也一起动手，刷糨糊、递工具，各家的春联各具特色，带着对家国美好的期许和祝福：“五谷丰登：草绿牧笛横牛背；花红莺歌绕农家”；“诗礼传家：喜福盈室诗书乐，金玉满堂礼义存”；……
“妈妈，我们明年还回祖屋贴春联。”“必须的！”一家人都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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