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的柔情
孙 豪
作为宋词豪放派的泰斗，苏轼的词作历来为人们所钟爱。然而，除去“大江东去”的激昂，苏轼的柔情也在词作中闪现，读之令人动容。
说到苏轼的柔情，最为著名的就是那首悼念亡妻的“江城子”了。这首名为《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的词，是苏轼写给他的亡妻王弗的。王弗是苏轼的结发妻子，也是四川眉山人，婚后不久即随苏轼离蜀赴任，十年后亡故，归葬故里。光阴不驻，人世变换，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在元宵节过后不久的一个明月之夜，苏轼梦见了亡妻。王弗临窗梳妆，貌如旧颜，温婉动人，而历经宦海沉浮的苏轼却“尘满面，鬓如霜”，再也不是春风得意的才俊形象。此时的苏轼心里一定在踌躇：妻子还能认出自己吗？夫妻间还能像先前那样花前月下的绵绵细语吗？今后的相见，或许只能在故乡那片长满松树的坟岗上。一腔柔情的苏轼一定期盼着月光不要那么快地散去，好让他和妻子多团聚一会。梦醒之后，伤感的苏轼写下了这首深情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是多少生死夫妻间由衷的怀念。比苏轼年长的婉约派词人柳永曾写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的句子，已极尽柔情，然慢品之下，还是没有“不思量，自难忘”来得有力，来得深沉。
苏轼的另一首装满柔情的词是《少年游·润州作》，这是苏轼在镇江（润州）因公不得回家思念家人而作。词作以思妇怀远的口吻写道：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这是妻子对丈夫的思念，又何尝不是丈夫对妻子的依恋？孤身在外的苏子，“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在阵阵凄寒中，看到皎皎月光正照射在画梁的燕巢上，那对相依相偎的燕子承受着明月的温暖，享受着相聚的欢乐。燕儿尚有明月照，人却两地难团圆。苏轼这份异地孤寂中的深深思念有谁知晓？根据苏轼的活动轨迹，这首词被认为是为其续妻王润之所作。
王朝云是苏轼的小妾，是苏轼曾经喜爱的歌女、精心培育的“学生”，是知道他“一肚子不合时宜”的红粉知己。在苏轼发配惠州时，义无反顾地跟随他来到当时的荒蛮之地。在她死后，苏轼曾写过一首《西江月·梅花》来表达对她深深的怀念。作者明写梅花“冰姿自有仙风，洗妆不褪唇红”，实则赞扬王朝云如梅花一样的品格。既然自己“高情已逐晓云空”，自然“不与梨花同梦”。作者对王朝云的称颂和深情可见一斑。
《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是一首清新又不失婉约的词作。从多情欢笑到无情恼怒，作者的情感在时令与世态的碰撞中迸发。固然，这词中隐含了作者宦海沉浮的疲惫和壮志难伸的失落，但他对青春与美丽的向往却也昭然纸上。可以想象，在原本不太如意的宦海中，偶然被唤起的多情却被无情恼恨，该是多么无趣，多么失落！暮春的零落景象又增添了怅惘的分量，简直叫人难以自处！据说王朝云唱这首词时泪流满面，子瞻诘其故，答曰：“奴所不能歌，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
苏轼的柔情还体现在兄弟友爱上。不管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祝愿和期盼，还是“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的留恋和忧虑，苏轼对弟弟苏辙的情谊可见一斑。尤为高明者，作者善于把款款深情寄托在对月亮的体悟上，用月亮的阴晴圆缺来昭示着人间的悲欢离合。以月证人，期盼的相见才更为珍贵，重逢的期盼也才更为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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