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有个“百宝箱”□邓小明

惠州日报 2020-05-19 08:02

深藏在岳母“百宝箱”里的那些老旧物品，别人弃之如敝履，却是岳母的精神寄托。我从中感悟到了它们如菊花石般温润如玉的质地和时光雕刻的萱草花印记。岳母俭朴一生，身为子孙的我们“赖有一筹胜富贵”，就是有个“百宝箱”可以代代相传下去。

我岳母是“花炮之乡”湖南浏阳的一个农村妇女。2000年，我带着当时才四岁的儿子越越回岳母家过年。岳母脸上乐开了花，总想“捧（抱）”一下外孙。可越越认生，加上语言不通，他撅起了小嘴，撒娇躲进了我妻子的怀抱。为了“讨好”小外孙，岳母从床底下拿出一瓶花生牛奶，越越只看了一眼，又自顾自地玩小火车。岳母又祭出“法宝”，她拿鸡毛掸子拂去一个平台的灰尘，露出一个厚重的樟木箱子。岳母在箱内的衣服堆里翻了翻，找出一个大红苹果，越越有点惊奇了。岳母又麻利地从里面翻出几块饼干，在箱子底层拿出几个果冻。越越终于抵挡不住诱惑，挣开我妻子的怀抱，屁颠颠地把他的最爱揽到怀里。岳母顺势抱起了越越，终于得偿心愿。我趁机抓拍了一张相片。

我妻子开始埋怨起岳母这样会惯坏了儿子，又追问岳母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她知道母亲平时没有任何收入，不会有钱买这些东西。岳母支支吾吾地说都是在别人家办酒席的时候，连吃带拿藏起来的。我岳父“讨好”外孙的方式却有点技术含量，他专门砍了根竹子，抖索了好一阵子，做了一个竹水枪给越越玩。

岳母很会节俭持家，走进岳母家，时光仿佛穿越了三十年。屋子里摆放着她麻雀衔泥般捡回来的废品，即便是一个当地随处可见的烟花筒子，她都要捡回来，压扁，整整齐齐码好，当废品卖上几分钱也好。她至今还睡在一张旧式床上，那是她当年结婚时的新床，酸枝木料子，耐磨、耐旧，上有顶，下有踏板，床身已斑驳不堪，完全看不清原来的图案。我妻子说她少年时热天贪玩，总爱在踏板上睡觉。妻子说完又对岳母讲，这老古董要换一换，占地方。她张罗着要给岳母买张席梦思床，买个四门衣柜。岳母连连推却说自己睡不惯弹簧床，还是睡木板床踏实，衣柜也不用买了，这樟木箱子防虫，放东西不会蛀，可好了。

我们要回惠州时，岳母紧抓着越越的手，千叮万嘱要常回来，外婆有好多东西给你呷（吃）。我们到家后，妻子打电话给岳母报平安，岳母说她把越越的玩具都收起来藏好了，就等他下次回来再玩。

两年一次的短暂相聚，让岳母对外孙的疼爱就像是浏阳花炮，先是紧紧地积聚着能量，再迎来瞬间的迸发。那个厚重的樟木箱子，像百宝箱一样对越越充满了吸引力。随着越越年龄的增长，“百宝箱”的“魅力”渐渐地消退，岳母也不由得怅然若失起来。

“百宝箱”在平淡岁月中静静地积淀。2020年春节前夕，我们带着两岁半的小女儿琪琪回外婆家。岳母对这个“赶末班车”出生的外孙女更是疼爱有加，但她身体却不复当年了，那头乌黑的头发泛白了，手脚也不利索，还戴了条头巾，感觉老了许多。岳母将全部心思放在外孙女身上，她从“百宝箱”里找出珍藏许久的零食来哄琪琪，可这对我那打小娇惯的小女儿却不管用。岳母很快摸准了琪琪的脾气，她换了个办法，只见她又打开樟木箱，从一堆旧衣服底下翻出两件玩具来，一部小火车，一把竹水枪。琪琪蹦蹦跳跳地接过小火车“呜呜”地玩了起来。我觉得它眼熟，这不是当年越越玩过的吗？岳母竟然还藏得那么好！我还瞥见箱子内盖黏着一张泛黄的相片，那是四岁越越在外婆怀里怡然自得的样子。

琪琪在外婆家最新奇的游戏是在鸡窝里捡鸡蛋，琪琪捧着带有体温的鸡蛋，连连追问外婆怎么小鸡还没出来的。打那时起，只要家里母鸡下了蛋，岳母都要如同中奖一样喊琪琪来捡鸡蛋，看到外孙女高兴得像小鸡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岳母也像刚下完蛋的母鸡一样满足。琪琪和外婆很快熟络起来，吃饭的时候还会学着用浏阳话讲“外婆，呷饭”，让全家人笑到喷饭。

春节前后到处笼罩着新冠疫情的阴霾，我们匆匆忙忙决定提早回惠州。回程那天一早，岳母心神不定，茫茫然地围着琪琪转来转去。她想起一件事来，急急走进房间，在樟木箱里翻箱倒柜找出一枚旧铜钱，细细地用一根红线编成带子缠好，念念有词地带在琪琪的脖子上。岳母又抓住琪琪的手，叮嘱要常回来啊，外婆有好多东西给你呷。又是当年哄外孙的“桥段”，琪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岳母信以为小外孙女答应了，高兴地又一次把琪琪捧入怀里。

浏阳有一宝——菊花石，它外表乌漆墨黑，与普通石头无异，却是历经了上亿年孕育而成。它经打磨后，逐渐显露出浑然天成的菊花图案，如同石头缝里绽放的生命之花。深藏在岳母“百宝箱”里的那些老旧物品，别人弃之如敝履的，却是岳母的精神寄托。我从中感悟到了它们如菊花石般温润如玉的质地和时光雕刻的萱草花印记。岳母俭朴一生，身为子孙的我们“赖有一筹胜富贵”，就是有个“百宝箱”可以代代相传下去。

日前，本局收到惠州市时代鸿耀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申请办理位于三栋SD07-01-02地块住宅楼单体建筑设计方案调整的申请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