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秉绶父子的惠州情缘

惠州日报 2020-05-15 08:44

伊秉绶书法。

清嘉庆四年(1799)与宋绍圣元年(1094)相隔700多年,岭东雄郡惠州再次迎来文运福气。作为名士知府的伊秉绶,其父子在惠留下的传奇佳话,至今被人传颂称道。

子冤父鸣,同受牵连

伊秉绶(1754—1815),字祖似,号墨卿,晚号墨庵。福建汀州府宁化县人。乾隆四十五年进士,历任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等职。《清史稿》有载:“嘉庆三年。出为广东惠州知府。问民疾苦。裁汰陋规。行法不避豪右。”

在惠任上第三年,伊秉绶迎来人生大考,被卷入有清以来惠州官场最大一桩冤案。据光绪年版《惠州府志》载:“辛酉七月,归善匪徒陈亚本与博罗陈烂屐四同谋滋事。秉绶廉知之,向提督之驻同城者请兵往通,不应,率民环吁之,又不应,乃以差役七十余人捣其巢……秉绶雇募壮勇,日夕擒剿。提督以为乌合之众,闻官兵四集则自散,无事杀戮,总督是其言。故秉绶甫获陈亚本即以前案参戍军台。檄秉绶入狱,惠民遮哭于途,慰劝再三乃散去。”

该案并非想象般简单,曾任职刑部的伊父试图斡旋亦召谤议。《惠州府志》记载:“未几,代总督为倭什布,巡视至惠,士民为伊知府诉者凡十七,至总督条其实以闻,旋奉恩旨释秉绶罪,第免官回籍。粤人为之捐复。寻授扬州守。亦有惠政。”

伊知府南来伊始情怀醇美,为惠州郡署府衙题联:“合惠循为一州,江山并美;种竹梅成三友,心迹双清。”自被罢免,谴出塞外,不久获免,盘桓广州其间,与门人陈昙重游惠州。经历煎熬后,其《登合江楼》已是:“落日万峰低,楼栏树杪齐。桂花几开谢,江水自东西。野浦鱼争集,荒林鸟乱啼。旷然怀古者,秋草尚萋萋。”《象传》虽曰:“值苏公生日,与同人饮酒赋诗。若不知人世得失升沉事。”伊在《苏斋拜东坡像》中自读内心伤感:“诵公生日诗,肇始惠与黄。惠州曾几年,我亦风涛伤。孤亭紫翠中,回首云苍凉。”

惠风和畅,敦重学人

光绪版《惠州府志·名宦》载伊秉绶“以刑部员外郎出守惠州,革除旧习”,足见伊知府勤于政事,造福一方的业绩。公暇之余,伊秉绶每有逸兴必邀游亲友,诗酒唱酬文采风流。交游唱酬当中,多以苏轼为宗,以增色古循湖山。其作《苏斋拜东坡真像》诗有句:“打门拜公像,我仍为之主。”“峨峨宝苏斋,篇翰精灵寄。”又云:“我友宋翰林芷湾,裁诗力如虎。”宋湘亦有《白鹤峰谒东坡先生故居》四首,其一道:“曰德有邻堂,曰思无邪斋。郁郁八大字,千年还复佳。”“宋注:伊墨卿太守新摹公书,八字入石嵌壁间。”伊诗《六如亭》曰:“七百年来搜蠹简,端州磨石为镌铭。”自注:“补刻东坡所撰墓志铭。”包世臣《谱东坡水调歌头并序》云:“墨卿守惠州时,补书朝云墓志,立石于六如亭。移守扬州,以拓本征题咏。”

伊秉绶治惠“政绩”与“文绩”并重,文绩首推建设惠州丰湖书院。清嘉庆五年(1800),陈鸿猷撰写《迁建丰湖书院碑记》云:“丰湖书院卜建于丰湖之上,黄塘寺之东北,盖本朝祝圣院故址,而前明天泉书院之旧基也……嘉庆四年已未六月,太守伊公至,于是十属绅士以岁试咸在,乃集议以请。太守欣然许诺称善,事遂以成。”《清史稿》曰:“在惠州,建丰湖书院,以小学、近思录课诸生。”清光绪年版《惠州府志·郡事下》谓:“嘉庆七年,建丰湖书院,惠阳书院旧在永福寺旁,知府伊秉绶从绅士请,移建于黄塘,易名丰湖书院。”伊秉绶题丰湖书院联:“万间广厦庇新,问秀才老屋深灯,他日几逢闲太守;百顷平湖游众,看后学洙情沂思,有人重起古循州。”

明季以来,惠州崛起于粤东,书院如雨后兴起。郡中名士杨起元以“敦仁”自勉。清代伊秉绶“敦重”题匾被视为惠郡“文脉”的延续。

苏砚奇缘,翰染古循

在《清史稿·列传》中,伊秉绶行书名列“逸品下十六人”。这位“居心学到古人难”的清代著名书法家,五体兼擅,隶书尤佳。康有为《广艺舟双楫》称:“集分书之大成。伊汀州也。”

伊秉绶与邓石如享有清代碑学开山鼻祖地位。惠州西湖朝云墓及昔日罗浮山,均留下过伊秉绶的碑刻摩崖。伊秉绶作为清代隶书中兴的代表人物,以敦厚古朴的汉碑开一代隶书书风。陈永正《岭南书法史》“伊秉绶对广东书坛的影响”提到:“乾嘉年间,人才辈出,特别是伊秉绶入粤以后,大大推动广东书坛的发展。其中尤以刘华东、黄其勤、黄钥、彭泰来、陈昙、吕培等在隶书方面有较高的成就。”晚清惠郡本邑书家如邓承修、江逢辰等名流以伊为师,其“铁画银钩”行书用笔,深得墨卿三昧。

伊秉绶书法成就,得益于深厚的传统学养。京都折桂后,先是投于刘墉门下,后被纪昀礼聘为孙教席。严师高徒的青年才俊,为京城士林所推重。伊秉绶之子伊念跋父“癸亥岁在粤所书”《小隶尚书横幅》曰:“先严官京师时,王文端纪文达两相国,常以进御文命书小隶,上甚嘉许,中年后出守粤东,遂不多作。”

嘉庆六年(1801)伊秉绶作《惠州白鹤峰图装于苏斋》诗并注:“曾修公祠,于沼中得公故砚。”宋湘是“轼”字款东坡端砚重现于世的见证者,其《德有邻堂砚歌为墨卿太守作并序》道:“惠州太守伊墨卿先生,修苏文忠公故居,得砚于墨沼。制甚古。石微赤。背一方印篆刻"德有邻堂"四字;上一"轼"字。行书如世所传帖尾样。其为苏砚无疑。惊叹之余。为作是歌。”诗中有句云“方广四寸袤九寸,手爪剔刮窥奇瑰。”“假如衣钵付卢生,人生得此亦豪矣!”

伊府清流,廉吏佳话

伊秉绶赶赴惠州正逢康乾盛世之末,十年京官的历练使其官声、才干、学养均属上流。以朝廷命官外放大员的亲友,不仅惠郡热闹,岭南官场学界也不会冷僻。北宋绍圣初年苏轼寓惠期间,名少见经传的惠州,即时成为官场尤其是文坛的焦点。伊朝栋虽非以文扬名,但久居朝位同僚者和,慕名者众。加之“父子双进士”的显赫,不仅受到当地各界瞩目,京城士林也难免多有关注。

伊氏父子皆为掌管刑律的刑部出身,儒教经义与官场“慎独”,是需要时时恪守的底线。故乡亲朋、京城师友、岭南时贤虽为伊府座上宾,但官场陋习即不曾有染。坊间相传惠州“伊府面”,便为其例。伊府面是面中上品,简称伊面。据说200多年前,伊秉绶任惠州知府时,家厨将蛋面放入油锅中过油炸酥,再下锅配以上汤时蔬烹煮而成。因该美味出自伊氏家厨,品尝过此面的客人皆称之为“伊府面”。

有清一代名吏伊知府生活尚简厌繁,“每食必具蔬”,“藉以清吾心耳。”晚年致吴贤湘书有:“弟计惠州三年。扬州两年。于心为谦。”唐仲冕撰伊秉绶《墓志铭》曰:“两任知府。掌河库道及盐运使,皆廉政也。”

惠扬之民皆曰:“伊公,贤太守也”的伊墨卿,因从游者众于惠州曾题“友多闻斋”匾。他无需刻意塑造“廉吏善政”的名望为仕途铺垫,闲暇间即多与家眷亲朋享受岭南这份清雅的光阴。

粤岳传奇,岭南雅韵

伊氏父子对岭南罗浮山情有独钟,乃任内游历亮点之一。今日罗浮茶山坳佛祖寺山门,尚存伊秉绶题刻“蓬莱门径”。

伊书自题诗曰:“四百峰棲五百僧,高台浮世几人芒……”落款:“嘉庆四年十一月十二夜,同青原宿罗浮华首台,汀州伊秉绶”。伊朝栋有《怀罗浮》诗:“我所怀兮山顶,上界三峰峙若鼎。石楼聊憇云满身,来往铁桥仙接引……罗浮便是仙灵窟,奚必侈谈蓬壶。昆阆与崆峒。”想必,唯有登临罗浮,方可觅得佳篇。嘉庆十三年,伊秉绶丁忧守丧于宁化故居,作《梅花》诗曰:“明月湾头月,梅花村里花(注:湾在丰湖,村在罗浮山下)。照人犹冷落,留影总横斜。茅盖三间屋,炉煎七碗茶,捡余东阁句,只是忆天涯。”此吟终成绝恋。

《粤岳祠记》碑,为伊60岁佳作,其珍贵在于罗浮山未见其碑。“光绪己丑花朝。南海孔广陶跋释文曰:右记原嵌山馆楼壁。此记岳囗之所由名也。馆毁后。碑断为七而亡其二……得初拓本补镌五十余字。仍置原处。虽不能顿还旧观。幸不至日就湮没矣。”邬榕添《罗浮山摩崖石刻》,将《飞云顶粤岳祠记文刻》,列为“已佚摩崖石刻”部分。

“邑人张友仁”编撰的《博罗县志·艺文》,录有曾燠撰《粤岳祠记》,“曾按:此嘉庆十八年刻石。宁化伊秉绶书。石存白云山云泉山馆中,未置山上。其后馆毁,碑断为七,观中道侣何永安护惜之,藏广州城内大清宫。”碑刻被称为“有文化的石头。”《粤岳祠记》碑堪称伊隶“精品之最”,它与《云泉仙馆记》并称双绝。据传此扛鼎之作为答谢广府士绅们,当年奔走“众筹”巨资,让知府“捐复原官”所作。机缘巧合,我们有幸于伍庆禄陈鸿钧著《广东金石图志》中一睹知府墨宝,惠州因此再添“家珍”。

回望伊知府的一生,数惠州任内经历最为曲折艰难,也最心无碍礙。从嘉庆四年46岁赶任,至嘉庆七年50岁辞别。凝固了惠州时光的伊秉绶,历尽官场大起大落,感悟人生大喜大悲。赵怀玉撰《扬州府知府伊君秉绶墓表》嘉庆四年道:“明年出守广东惠州。甫下车。问民疾苦。裁汰陋规。”将惠州镌刻于碑,伊知府对斯之爱可谓生死相依。

文/图 钟土清 蔡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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