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明墟的前生今世
陈太林(右)在做月饼。
门前络绎不绝的新光饼家。
公明墟。
舒蔓/文 就手/图
现在的光明区,是由从前的两大部分组成的:公明镇和光明农场。光明农场1958年正式成立,在此之前,原住民主要集中在公明。这块土地上人类的生存历史,上可追溯到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这是考古发掘证明的;有记载的本土居民的历史,则可回溯至900多年前麦氏十六祖必荣公从南雄珠矶巷迁居现在公明之时。公明建制于明清时期,历史上曾隶属于番禺、博罗、东莞、新安、宝安等,其行政名称也多次变更:曾与光明农场组成过“光明人民公社”;也曾叫过公明区、公明镇。“公明”二字的确定,是在1931年。可以说,从1931年起,公明在这块土地上就逐渐成为了核心的区域,人口集中,商业繁荣,熙来攘往的人流带来黄金万两,围绕着利益与人情发生的故事也就源源不绝了。
“公明圩”的辉煌过往
“公明”的名称,起源于1931年的“公明圩”,也称公明墟。这两种称法,出现在近期不同的文献中,整体而言,旧一些的是写“公明圩”,而新一些的则写“公明墟”。为了理清公明的来源,我们先从“圩”和“墟”字入手。《现代汉语词典》对“圩”的解释如下:湘、赣、闽、粤等地区称集市:圩市、赶圩、圩镇。“墟”则为:1.原来有许多人家聚居而现在荒废了的地方:废墟、殷墟。2.同“圩”。初建此圩的,是几百年来居住于此的本地人,那按南方方言的习惯,建集市为“圩”是非常合理的,这也解释了为何早期文献多为“公明圩”的缘由。而到了近期,特别是在大量外来人口涌入的改革开放之后,由于人口来源的多元化,以及圩市建筑经历近百年的风雨之后渐显破旧沧桑之相,人们可能觉得“墟”字能更好地诠释这个民间商业中心目前的状况,这大约也就是近期文献多写“公明墟”的缘故了。
在这块土地上,自明清以来,先后建有周家村圩、白龙岗圩、永长圩、凤和圩等,都是人们集中进行买卖交换之地。随着合水口村麦氏和水贝村陈氏的不断发展,位于这交界之处的地方人口众多,商业的需求以及随之而来的利益也越来越大,对于地盘的争夺也就逐渐成了两大宗族势力矛盾冲突的焦点,由此引起的纠纷甚至打架争斗逐渐频繁且严重,两大宗族在斗争中常常两败俱伤,对经济也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在这样的情况下,1929年,楼村武举人陈海神、合水口村麦晓孙倡导在合水口村与水贝村交界处,参照香港元朗墟的模式,建立了一个公平圩,取意“买卖公平”,1931年改名“公明圩”,寓意“公道光明”。
这一圩市,以街道的形式建成,长约300米,街道两侧临街店铺约有150间,店面多且店铺宽敞,为清朝和民国初期岭南传统风格的骑楼式商铺建筑,并带着一定的南洋欧陆风情,多为二层木阁楼瓦房,如今看来古色古香,依然精巧雅致。公明圩作为集市,在当时建设规格很高,商铺建筑保留了传统岭南民居特有的“三雕”——砖雕、木雕、石雕,并融合了当时“洋式”建筑风格的精致窗口、阁楼和骑楼等。公明圩建成之后,周边几个村子里以麦、陈家族为主的商家聚集于此,谨遵“公明”经商之道,和气诚信生财,商业愈发繁荣,这里也成了远近有名的商贸中心。公明圩的发展历史,反映了公明乃至宝安地区的经济发展史,对于研究清末民初时期深圳地区中外文化交流史具有一定的价值,因此于2004年被核定为“宝安区第一批不可移动文物保护点”。
“公明墟”的烟火人情
历经了近百年风雨的“公明圩”,一直都是公明的商业中心,直到那些曾经堂皇气派的商铺逐渐露出老相,直到那些曾经遮风避雨的骑楼逐渐漏了缝隙,长出青草,直到“公明圩”变成了“公明墟”……
第一次去公明墟,应该是2014年的中秋节前,朋友带我去买月饼。在本地人钟意的一家老饼家里,我第一次吃到了他家的招牌——冬蓉月饼,也第一次觉得五仁月饼好吃,于是在我的要求和朋友的联系和“翻译”下,“新光饼家”的老板陈太林请我喝茶并聊了他和他的饼家。此后,我和陈总也熟悉了,并逐渐熟悉了这条公明墟。
陈太林,1960年出生,1976年到公明酒楼做学徒开始学做饼。公明酒楼是当时非常有名气的国营大酒楼,聚集了不少做粤菜、粤点的大师傅,酒楼的喜饼、月饼等各色糕点深受公明人的喜爱,其中,金华火腿月饼,也就是独具特色的公明五仁月饼更是广受大众欢迎。说起这独特的金华火腿月饼,要从他的创始人佘泰兴说起。佘泰兴,是当时东莞一位颇有名的富商,清朝光绪末年在广东人喜爱的五仁月饼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原料配方的改良,严格五种果仁的选材与配比,并加入金华火腿、陈皮、红姜等“秘方”,创造出了口味非常紧实、独特、鲜美的“金华火腿月饼”。佘泰兴后来在公明开了大同酒楼,生意兴隆,金华火腿月饼作为酒楼的招牌点心,声名远扬。随着岁月的变迁,制作金华火腿月饼的独门配方师徒相传一直传到了公明酒楼的大师傅手上。十多岁进公明酒楼做学徒的陈太林非常勤快用心,很快就学会了制作各种糕饼,包括金华火腿月饼。待到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深圳地区改革开放的深入,已熟练掌握许多粤菜粤点制作技艺的陈太林从国营老店出来,在公明圩选了个门面,开了“新光饼家”,开始卖自己的饼了。
陈太林承继了师傅传授的技艺,把各色糕饼做得精致美味,新光饼家很快就在公明圩做出了名气。公明人每逢嫁娶,都会找他订购大批的喜饼送人,每逢年节,也会争相购买糕点作为礼品相送,到了中秋节时,更是排着队来买月饼。在传统喜饼、月饼的基础上,陈太林也创新了属于自己的月饼——冬蓉月饼。冬蓉月饼,主要馅料是咸蛋黄和冬瓜蓉,有冬瓜的清香和蛋黄的饱满,咸甜相衬,一上市就受到了老百姓尤其是年轻人的追捧。新光的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大,陈总又开了分店,还有酒楼。他家的月饼成规模生产了,声名远扬,陆续获得了不少的奖项,连续几届获得深圳月饼文化节的金奖,2019年,其独特的制作技艺又被评为光明区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新光饼家喝茶聊天的时候,看到络绎不绝的买饼人,很多都是熟客,大家热情地寒暄招呼着,一团和气。中间有人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的阿婆80多岁,陈太林看到阿婆马上起身过去问好,同时让店里人拿了一大袋月饼塞到阿婆手中。我也跟着去向阿婆问好,陈总说她是老街坊,以前也在公明墟做生意,是裁缝,也是老手艺人。阿婆告诉我,新光的饼好吃,她吃了几十年了,可是陈总总是不收她的钱,挺不好意思的。陈太林赶紧说:“送几个饼给老邻居,快不要再提了!”
因为这次的经历,我认识了陈太林,了解了公明墟,后来去过很多次,认识了更多在公明墟做生意十多年甚至几十年的人:有为民解除疾痛的翁牙医,有坚持用传统方法榨花生油的梁老板,有编制藤椅藤制家具的何师傅,有公明腊肠开创师傅的儿子麦先生……他们丰满了我对广东商人——准确地说,是公明墟的商人的了解和理解。他们与陈太林的共同点是:注重选材,原料要好;注重技艺,手艺要实;注重劳作,勤劳致富;注重诚信,和气生财。在和他们的聊天中,我仿佛更能理解了广东经济发达背后的秘密,他们赢得了我发自内心的尊重的同时,也增加了我对这片土地的亲切之感与热爱之情。也许,这就是近百年前初建公明圩时的前人的期许。
结语
公明墟现在也常被称为“公明老街”,大部分建筑被认定为危楼,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修缮、保护、开发困难。老街的斑驳不只蔓延在老骑楼的墙面上,它还盘桓在人们的心里。针对老街尴尬的现状,许多人都提出了保护开发的建议,公明街道已经着手联系各方,进行修缮和活化利用的整体布局筹划。以前我逛过的店都搬离好长一段时间了,公明墟的商家纷纷找了新的地方落脚。走在这条公明老街上,两边封住的店面骑楼,都会让我无限怀念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
爱尔兰作家约翰·班维尔在《布拉格:一座城市的幽暗记忆》里有一段话:“严格地说,她并非美得不同寻常,但却四射着某种我以前没有注意的光芒,某种属于她的光芒,她所独有的;她的充盈,她的存在之存在本身。我知道,这有点儿虚幻,而且可能我以为看到了的东西不过是劣质啤酒的泡沫造成的效果,但是我正在努力抓住那一刻的真髓,把点燃了这场狂喜和痛苦的大火的火星找出来,还有损害、伤害,以及,是的,马尔库塞式的痛苦。”公明墟,在古旧与繁华的记忆中辗转,在破败与创新中纠结,在城市更新的脚步中无所适从地停留。
近百年来,这就是公明墟的魅力所在。直白的商业利益中,那隐藏着的温情,正是这人间烟火最动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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