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5)

宝安日报 2019-11-24 06:46

境变化大,真的很不适应,常常不是拉肚子就是中暑后脑袋发晕,弄是我整个人的意志消沉起来,但我唯一的安慰就是收到少安给我的回信,爱情让我能忍耐得住生活的考验。刚开始,我都能收到她的回信。可是大半年之后,我只收到退回我给她的信。刚到时,我真的打不起跨国长途电话。每一次收到退信,我的内心因为怕少安情变就焦虑得要发疯,可是重任在身,只能把情绪压住去做好工作。一年之后,我终于忍受不了自己对少安的相思难眠之苦,便给她打了电话,可是她家的电话号码却突然变成了空号。那次打电话联系不到少安,我焦急得突然鼻血狂流晕倒在邮电局里。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一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少安,我就暗自庆幸还活着。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一下子就失控了,我竟然不管不顾地大声痛哭起来。我这一哭惊动了整个病房,主治医生怀疑我有心理障碍,他就把我转进了心理专科。后来,我在医院休养半个月之后就回到了工作岗位。发生这些事情之后,让我深刻地体验到:在异国他乡对恋人亲人的思念,就好像是让人去体验炼狱的煎熬。

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此时的湖面倒映着台湾相思树和色彩缤纷的夕阳,美丽的景色和眼前王春江悲伤的面容构成了一幅不协调的画面。就在此时,王春江拿出表姐的一张照片,他对我说:“我还记得少安和我一起对着一棵大榕树发过誓的:此生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的。可是,当我回国之后却再也找不到她。我和你们不是同乡,她家的邻居和亲戚都在回避我,就好像我干了对不起她的事似的。我四年多来洁身自爱,一路来拒绝过很多引诱。当我一想到心中纯洁可爱的少安,谁也不能让我动心。你看,少安平静快乐的神情是多么的美好呀!”王春江越说越动情起来。“我还记得我和少安一起在春天的小雨中漫步的情景,当她唱着《幸福不是毛毛雨》的那首歌时,她的嗓音是那么的温和甜美,她的歌声让我产生了为了我们未来的幸福生活去奋斗的决心。在刚果工作的时候,只要我一想到她就想多加班多赚点钱,我想存够了钱就让她去进修声乐,等她毕业后才让她当我的新娘子。可是,当我存够了钱之后却无法联系到她。我也曾写信委托过我弟弟和同事去寻找过少安,结果他们都和我一样一无所获。我来到惠州的新单位,刚好碰上你的老乡小谢是我的同事,我也向他打听过少安的去处,可惜他们全家在他高中毕业后就迁到了深圳,对老家的事也不甚了解。我从和小谢的交谈中不但了解到你们是同学,我还知道你是一个业余作者,也是你们亲戚中受过最高教育的人,我相信你的人品才冒昧和你见面的。无论如何,你要把你所知道的有关少安的情况都如实告诉我,真的,我不能再这样受煎熬了,真的,我回国这三个月以来都没有心事工作和生活,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我承受不了。我现在还能硬挺着工作,虽然我因思念少安过度常常失眠也常常厌食,但我还是要让自己对工作负责而努力克服我对生活的厌倦。”

听完王春江的讲述,我真的也被他对表姐的深情所打动,但我该怎么告诉他实情呢?

王春江留意到我突然满面羞涩的神情,微笑着好奇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微笑的后面是在鼓励我说出表姐的情况,可是我还要深入思考一下该不该说。我想,王春江这个情种一定接受不了表姐突然变成一个精神病患者的事实。现在表姐的病对王春江来说好像是要刺死他的一把隐藏的无情剑。眼前的王春江,对表姐的感情是如此的至死不渝。这么一个既优秀又善良的人,他不但有高尚的情操,还有一颗美好的水晶心,我怎么可以让他因为表姐的意外变故让他活在地狱之中呢?好人必须有好报,至少在我情感的天平上,我绝对要对好人心存善念。

我那漫长的沉默,让王春江突然哭了起来。哭声不响,却是那一种绝望得要死的哭法,也可以说是低泣,不对,是悲鸣。在我听过的音乐中真的找不出那一种调子来比喻他的哭声,同时我也无法用文字来表达他的哭声在当时是如何让我寸肠欲断的感觉。我一边静听他的哭,一边还是在和自己的理智作着斗争。我为什么要回避表姐的事呢?我为什么要隐藏真实呢?如果我说出了事实,我相信这一定会让王春江致死而不能复生。可是,今天的王春江一定想要在我这里得到少安的消息。我该怎么办?

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表姐的形象:十六岁的表姐,她正在认真地教我唱着“……啊!幸福不是毛毛雨!”表姐的大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脸上的两个小酒窝随着歌声若隐若现。当我反复老是唱跑调的时候,表姐就指着我哈哈大笑:“真笨,你怎么老是跑调。”可是,我的表姐,如今生活却和你唱起了反调!你现在待在精神病院里,你已经不可能理解王春江的内心感受了,你是幸福了,你已经没有任何烦恼了。你服了药睡,睡完了吃,吃完了高兴的时候唱唱你最爱的《幸福不是毛毛雨》,不高兴的时候就大声地高呼两句话: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我们是八十年代的年轻人!当你发作时,值班医生就会带着护士给你打上一支针让你进入婴儿式的梦乡中。

我要怎么说?我应该和王春江说吗?

王春江走了半年后,姑丈,徐少安的父亲在1990年的冬天犯了事,那不是拈花惹草的旧事,而是要命的大事。姑丈的性功能退化了玩不了女人就去玩命,他竟然和人合伙做贩卖一大货车假币的生意,结果人赃俱获。姑丈在外省被捕关进了看守所,等判死刑。我父亲让我姑的生理性精神失常吓坏了,他就到处找人设法去救姑丈的命,徐少平和徐少海还那么小,当时少平在读高中,少海在读初中,他们帮不了什么忙。表姐徐少安高中毕业后在参加过法律自学考试,她便自告奋勇加进了解救她父亲的队伍中。后来表姐就和熟人介绍的一名律师一路北上去见姑丈。我姑卖掉了房子,准备了十万元让表姐带上。后来不知律师用了什么法子保住了姑丈的命,他被判了二十年。表姐从外省回家后就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刚开始,我姑以为是她协助解决姑丈的事弄得身心疲倦就不大上心。后来,当表姐不来月经时才引起了我姑的重视,我姑多次向表姐耐心地询问都问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那个和表姐一起去救姑丈的律师已不知去向,听说他又去外省发展他的事业了,中国那么大,要寻找一个人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当然,即使费尽千辛万苦找到那名律师,没有证据又如何能证明他强奸了表姐。而且想做基因认证的话就要让表姐生下孩子才可行。再说做基因认证也需要精力和金钱的。在九十年代初期的小镇,我们不知基因认证为何物,再说,我姑绝对不可能让表姐生下肚子的孩子。那孩子是我们家蒙受奇耻大辱的证据。后来表姐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但她却变成了精神病,医生在表姐的诊断书上写得很清楚:属精神分裂症患者。亲戚们一起帮我姑凑足了表姐的住院费,就这样,我那个美丽、单纯、可爱的表姐便住进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我姑搬到了乡下的一所亲戚的老房子借住。大儿子徐少平高中没毕业就到深圳打工了。我姑后来就和我家断了联系,她把徐少安患病的事都怪罪到我父亲头上来,而我的父母亲却通过祖母偷偷地拿钱接济我姑。祖母还要骗我姑说给她的钱是儿孙们孝敬她的零用钱。我父亲因为表姐患病常常说自己这一生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他不该去参与救姑丈这件事。我想我父亲从一个坚定的马列主义信徒变成了佛教徒,其实父亲是在为表姐祈福,同时也在为自己去救姑丈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而忏悔,他想通过不断地忏悔来得到祖母和我姑对他的谅解,同时也要让自己放下被人愚弄的心病吧。

那个强奸表姐的嫌疑人,他是否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和不人道呢?那个人如果还活着,他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犯了大错,犯了毁掉一个姑娘一生的罪呢?!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性的人不行人道、尊天理,也许是他不配做一个真正的人。忏悔,是人就该修正自己的品德,为自己所犯的错误去作忏悔吧!

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王春江,我想在这一刻如果有意外发生该有多么好,我如果能突然变成一阵烟消失掉的话那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呀!

王春江终于停止了哭泣,吸着一支烟静待我说话。

我也从烟盒中拿了一支吸起来。

我们静静地吸着烟,空气也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我表姐徐少安死了,1990年的冬天死于意外车祸事件!”我对王春江说完之后,便飞快地离开了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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