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件升级了 人才跟不上 县区第二人民医院“人才补缺题”待解
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今年9月底正式开业。受访者供图
在刚刚过去的周末，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副院长郭向阳代表该院参加了第22届全国医药卫生行业人才招聘会广州场，这也是历年来广东省最大规模的医药卫生人才招聘，当天吸引了2万多名应聘者前来。
作为全省47家升级建设的乡镇卫生院之一，今年9月底，由原惠东县多祝镇卫生院升级而成的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正式开业，成为惠东全县山区片首家二级综合医院。然而，最关键的人才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面临的人才困境并非孤例。在惠州不断推进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升级建设的同时，更大的基层卫生人才缺口产生了，带来更多的“补缺题”。为此，惠州近日启动长者人才支医行动，面向全市招募30名退休高级职称医生，分派到全市8家已升级为县区“第二人民医院”的乡镇卫生院工作3年。
乡镇卫生院升级建设为县区“第二人民医院”是列入2019年惠州市政府工作报告的重点工作之一，也是弥合城乡医疗服务水平差距的重要一环，作为其中的关键链条，基层卫生人才的补缺迫在眉睫。为此，惠州正在采取各项倾斜举措，加快推动优质医疗人才资源向县区“第二人民医院”下沉。
●南方日报记者廖钰娴
编制问题成基层医院招聘瓶颈
11月16日带队到广州招聘后，郭向阳一直感到有些沮丧。
不久前他接到惠东县卫生健康局下发的通知，得知该局将组织各医疗卫生机构参加这场在广州举行的大型医药卫生行业人才招聘会后，就抓紧列了人才需求单——20多个名额，全分给了临床紧缺的麻醉、妇产科和儿科专业。在惠东县的“组团”里，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需求大多与之类似。
然而，郭向阳和他的同事们在展位上站了大半天，招聘的结果却不尽人意。他们最终带回了40份简历，40名应聘者的专业大多是临床影像、检验、护理、中西医结合等非临床紧缺专业，“儿科和妇产科一个也没有招到。”郭向阳说。
事实上，郭向阳的沮丧情绪在招聘现场就已经出现了。在那一场大型招聘中，不少基层医院主动贴出了“带编制招聘”“直接考核入编”的醒目字样，提供编制岗位成了基层医院招兵买马的“招牌”。然而，由于编制还没落实下来，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此次招聘的岗位都未能提供编制。“很多人来咨询，一听说没有编制，马上就走了。”郭向阳感到无奈，他甚至听到一位招聘者这样劝阻同行的招聘者，“别去那儿了，很偏僻，又穷又没编。”
没有招到真正紧缺的人才，这就意味着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当下面临的最大难题没有得到解决。从一家乡镇卫生院升级成为县级医院，根据二级医院人才队伍建设标准，二级甲等医院编制人员为450人，卫技人员占职工总数的90%以上。目前已投入使用的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配备了300张床位，这意味着相应的专业技术人员总数需要达到405人，其中中高级职称专业技术人员数量需要达70人。
参照此标准，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医护人员的缺口仍然较大。截至今年5月，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仍然只有241名专业技术人员，与405人的标准数相比还差164人，其中更是没有一名博士及研究生人才，而本科学士学位仅有3人，仅占卫生专业技术人员的1.2%。全院临床科室也仅有4名副高职称人员，人才储备困难重重。
在郭向阳看来，人才的匮乏成了长期以来制约医院发展的瓶颈问题之一。人才引进难，该院又因地处经济欠发达的山区，临聘人员收入待遇欠佳，导致离职率较高，“这些离职人员当中不乏有在医院从事临床科室时间长，而迟迟未能转正的骨干人员”，郭向阳说。
作为全省最早完成升级建设的中心卫生院之一，目前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仍然只设置了综合内科、综合外科和妇产科三大科室，原计划开设的普外、骨科、儿科、神内、消化内科、心血管科、呼吸科等科室，因人才缺乏至今无法正式开设。
退休首席专家下基层
同样作为全省47家升级建设中心卫生院之一的博罗县杨村镇中心卫生院，在这场大型医药卫生行业人才招聘会中却收获颇丰。该院副院长黄运雄告诉记者，医院此行原计划招聘26人，包括23名临床专业医务人员、1名口腔科医师和2名影像专业医技人员。最终，该院与30名应聘者签下意向书，其中还包括一名皮肤科的副主任医师。
与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不同的是，即将升级成为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的杨村镇中心卫生院在此次招聘中提供了部分编制岗位。黄运雄介绍，尽管没有采取现场入编的方式，但是部分临床紧缺型卫生人才仍将通过县人社局统一招聘流程，提供编制岗位。
杨村镇位于博东片区，一直以来，与当地经济发展水平相似，博东片区的医疗水平也相对较弱。按照升级建设的计划，杨村镇中心卫生院将在12月底前完成升级建设并开业，正式成为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预计年门诊服务量达到60万人次、年住院服务量达到2万人次，将为博东片区近40万群众提供更高水平的医疗服务，为解决博东片区群众看病难问题和提高博罗县域就诊率发挥重要作用。
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同样面临升级建设后人才补缺的难题。根据规划，升级建设完成后的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将配备400张床位，按照床位和人员配比1:1.7的标准，需要配备专业技术人员680人。然而，截至今年8月该院仅有184名专业技术人员，需要新增的数量达到近500人，其中，高级职称人员的缺口尤其大。
为了补齐人才短板，从2017年启动升级建设以来，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几乎一直在马不停蹄地招聘。在此期间，博罗县卫健局、县人社局多次组织人员到外省医学院校招聘人员，招聘当天，报名、笔试、面试、签约全部完成，直接入编。其中，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共招聘了41人，虽然大部分仍需在三级医院进行规范化培训，但有资格证人员极大缓解了医务人员紧缺的压力。
2018年12月，广东省卫生健康委印发《广东省百名卫生首席专家下基层计划实施方案》，提出面向全国选聘100名二级以上医院具有高级职称且符合岗位条件的退休医生，担任首席专家在全省47家升级建设中心卫生院全职工作3年，为基层卫生机构提供智力支持，缓解基层卫生人才总量不足和结构不合理等矛盾，带动提升基层卫生服务能力。
有了这一契机，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立即选聘了2名首席外科专家，专业分别为神经外科和泌尿外科，由省财政给予每名首席专家每年20万元的补助。
除此以外，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还通过自主招聘引进了一名骨科副主任医师。黄运雄告诉记者，自今年9月这位骨科副主任医师到岗以来，该院留住了不少骨科患者，“一些相对复杂的骨伤手术在这里就能做，病人不用往惠州、博罗送，也减轻了患者的经济负担”，黄运雄说，尽管由于新大楼尚未落成，目前该院骨科仍然属于大外科的分支，仍未成为独立的科室，但有一名副高职称的专家和一名中级麻醉师的团队配备，手术等业务开展得还算顺利，接下来将再招聘更多年轻的骨科专业技术人员，完善骨科人才梯队建设。
为了留住人才，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还免费为高级职称技术人员提供住宿。黄运雄介绍，杨村镇政府拟划拨约1万平方米的地块用于人才安居工程，“把各种生活条件和福利待遇慢慢完善起来，希望能以此留住更多的人才。”黄运雄说。
“一名医生撑起一个科室”
为了支撑医院升级后的学科建设，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自2017年启动升级建设以来，也没有停止过招揽人才的步伐。
郭向阳告诉记者，从2017年至2019年，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共招聘各类医疗卫生人才80人，其中3名为本科学历，45名为大专学历，32名为中专学历。不过，这80名医疗卫生人员并未全部上岗，其中46人仍在继续进修，已经返岗上班的只有31人。
目前，全面推行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下称“规培”）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基层医院缺人的窘境。规培制度要求医学专业本科生毕业后，还需参加3年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这个本意是为医疗机构提供均质化临床医生的规培制度，却让不少像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一样的基层医院损兵折将。
“有时规培或进修结束，送去大医院学习的医生却不愿意回来了。”郭向阳告诉记者，在该院近3年招聘的80名医疗卫生人员中，已有3人在完成进修后辞职。
对于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来说，流失的不只是人才，还有投入的心血和成本。以规培为例，在3年规培期间，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需要在每位医生的工资、保险、规培经费等项目上支出15万—20万元，不仅如此，规培医生还占用医院的用人指标，这就意味着，3年规培期间医院不断付出成本，却没有干活的人。因此，一旦规培医生辞职，医院将遭受人才和经济的双重打击。
一些民间基金正在成为基层医院培养储备人才的资金来源。郭向阳告诉记者，2018年5—6月，该院新招聘了77名毕业生，从2018年7月至2021年6月，这些毕业生开始了为期3年的规培。在此期间，他们的工资均由当地乡贤肖谭平、何元凤基金会赞助，“3年后这批毕业生工资待遇问题怎么办呢？我们希望上级相关部门协助解决。”郭向阳说。
在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院长吴开锋看来，规培导致医学生培养时间延长，很难迅速形成基层服务能力，也是导致基层医疗卫生人才紧缺的原因之一。
正是因为如此，基层医院更愿意招聘社会人员而非应届医学毕业生。不过，新聘医疗技术人员同样面临技术水平不匹配等问题，这时，半年到一年的短期进修就成了必由之路。“不送出去进修，能力提升慢；送出去进修，人力调配难”，郭向阳坦言，尽管进修和规培相比成本更低、时间更短，但对于人员原本就紧缺的基层医院来说，仍然难免加剧人力资源调配的困难。
原有医疗技术人员数量不足，新聘的人员又无法立马上岗工作，这导致升级建设后的县区“第二人民医院”在短期内难以建立完整的专科体系。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今年引进了一名呼吸科的副主任医师作为学科带头人，由于科室人才队伍建设始终没有完成，相关的业务迟迟不能正常开展，直至11月，这位专家除了日常门诊以外，只能偶尔参与其他科室住院患者的会诊。
“一名医生撑起一个科室，这些好不容易招来的专家，可能因为技术得不到施展而不愿意继续留下来，这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郭向阳说。
■延伸
打造有晋升空间的平台吸引人才
“人才走了，是医院没有造就好平台。”在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院长吴开锋看来，县区“第二人民医院”留住人才的关键不仅在于提升薪酬待遇，更重要的是打造一个具备足够晋升空间的平台。
记者从惠州市卫生健康局了解到，针对基层医院人才晋升的困境，从今年起，惠州继续健全卫生人才评价和激励机制，针对县区“第二人民医院”紧缺的全科、儿科、妇产科、精神科、影像科等专业，对于取得中级职称后连续工作满10年的专业人才直接认定副高级职称，认定后可直接聘用并落实工资待遇，鼓励专业技术人才扎根县区“第二人民医院”、服务基层群众。
目前，惠州8家乡镇卫生院已经升级建设或正在建设成为县区“第二人民医院”，为了尽快提升惠东县第三人民医院和博罗县第二人民医院今年完成升级后的服务能力，惠州已分别选派了两名首席专家入驻上述两家医院。据悉，专家入驻后反响很好，首席专家发挥学科建设带头人作用，带动了两个升级建设卫生院专科的发展提高县区“第二人民医院”学科建设和常见病，多发病的诊疗水平。
为了给县区“第二人民医院”招揽更多的学科带头人，近日，惠州启动长者人才支医行动，面向全市招募30名退休医生，分派到全市8家已升级为县区“第二人民医院”的乡镇卫生院工作3年，重点支持医院内、外、妇、儿、中医专科建设，带动基层卫生人才队伍建设和学科建设。
惠州市卫生健康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预计12月前完成招聘工作，从2020年1月起，长者医疗人才将正式上岗。惠州还在医学订单定向培养毕业生和全科医生招聘方面向县区“第二人民医院”倾斜。统计显示，2019年惠州共安排订单定向培养毕业生20人到县区“第二人民医院”上岗，从2020年起，订单定向毕业生也将优先安置到县区“第二人民医院”。
另一方面，2018年，惠州全市基层医疗卫生单位共设置184个全科医生特设岗位，其中县区“第二人民医院”共设置16个，按照每年每个特设岗位6万元安排补助资金。惠州市卫生健康局相关负责人表示，接下来，惠州还将通过扩大全科医生规范化培训容量和规模，引导和鼓励临床医生通过全科医生转岗培训，提升岗位待遇和职业发展前景等多种方式，让更多优秀医疗卫生人才流动到县区“第二人民医院”从事全科医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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