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科普廿一年 每年演讲三千场 中科院老科学家 将知识梦想传遍全国

广州日报 2018-12-28 04:35

老科学家科普演讲团(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陈忧子/摄)

“如果地球没有磁场,人类能否生存?”“建成后近600年未遭水淹的故宫,为何几年前下暴雨出现积水?”“人体消化道内所有细菌的重量足有900克,你相信吗?”……

12月9日至28日,12位来自中国科学院老科学家科普演讲团的老科学家在湛江、广州、肇庆、清远、汕头、博罗等县市做了222场科普演讲。来粤的老科学家中,年龄最大的将近80岁。年轻时他们献身国家科技事业,在晚年时又醉心科普,如今每年在全国做3000多场科普演讲,其中不少人的个人演讲数量已超1500场。

科普之外,他们也是一群可爱的老头老太,他们用科普演讲,传播着科学的知识和梦想。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武威(署名除外)

游子回乡几番惆怅

12月11日晚7时,刚在广州的酒店住下,陈贺能赶忙打车到了梅花村,看望已经90多岁的老母亲。第二天,和记者一起驱车去中山三路小学做演讲时,陈贺能话语中还露出游子的歉意。

“我母亲今年年初生了一场大病,她被一种奇怪的细菌感染了,每天光是花在特效药上的钱就要700多元。住院3个多月才有好转。”陈贺能说,18岁离开广州后,因为工作繁忙,能回家看望父母的机会就屈指可数,父母的照顾全靠弟弟和妹妹。

陈贺能说,他们一家当时住在位于黄沙的老广州南站附近,那曾是京广线最南端、华南最大的铁路货运站,沧海桑田,这座火车站如今早已弃用,作为纪念,沙面至今还保留着的一台旧火车,被改造成了一家西餐厅。

当年家中墙壁开裂,但因为贫困,陈贺能仍然只能在那幢房屋里勉强住了好多年,直到他上中学以后,他们才搬离那幢危房。

“我的初中是市一中,高中是十七中。”陈贺能当天的演讲,涉及到现代人吃穿住行中的科技元素,谈到穿的时候,不免感慨万千,“同学们,今天的你们真幸福,我从小都是赤着脚上学的,一直到上高中的时候,母亲看我都成了大小伙子了,实在过意不去,我才有了第一双鞋子穿。”

虽然当天来听科普的都是三四年级的孩子,但孩子们的聪明和热情,依然让陈贺能很是感动,他曾问孩子一个问题,怎样让一幢房子四面都能照到阳光?没想到就有孩子“脑洞大开”:“在房子中间设计一个轴,让房子转起来,这样屋子的每一面,就都能照到阳光了。”陈贺能激情洋溢地说道:“孩子,你说得太好了,大家给他鼓掌!”

从2007年至今,陈贺能已经做了近1500场科普演讲,针对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普通群众、公务员等不同人群,他准备了将近20个不同题目的课件。有时他一年演讲能超过200场,科普通常是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加上赶路的时间,拖着77岁的身体,一年里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他都用在科普上。

见到孩子如见孙辈

孙万儒是来粤资历最老的科普团团员。1997年,中国科学院老科学家科普演讲团成立时,他就是当时5名元老之一。时隔21载,科普团的第一代团长钟琪已经成为名

誉团长;孙万儒因为年龄超过73岁,在前几年也卸任了团长,因为还是“70后”,他还坚持出京到外地做科普。

“我们团里有规定,一般到了80岁后,就不出外了,为的就是不给地方上添麻烦,80岁以上的老教授主要在北京做科普;我们一位96岁的老同志,现在还在北京的很多中小学做科普。”孙万儒说,科普团初创时,他们也曾想到通过电视科教频道向普罗大众做科普,但后来发现效果并不理想,于是渐渐地转向了学校和单位,面对面和观众们交流,“我们讲的主要是自然科学,关键是要和观众有互动,隔着屏幕对着电视观众展示,效果就不理想了。”

和观众有互动,是孙万儒和其他科普成员对自己演讲的基本要求。为了让越秀区的小学5年级孩子能明白微生物和细菌,孙万儒绘声绘色地讲述列文虎克发明显微镜、并发现肉眼无法察觉的微生物过程。他勉励孩子们要细心观察并开动脑筋,“列文虎克原本只是个拥有初中学历的布商,但因发现了微生物,进入英国皇家学会,成为世界一流科学家,同学们以后学会细心观察,开动脑筋,也能成为大科学家。”

“我们的眼睛里细胞的重量有1克,消化道里的细菌有900克,消化道里的细菌,99%都是有益菌……”在学校短短1个小时的时间,孙万儒的演讲让孩子们如痴如醉,演讲结束后,好几个班的孩子把他围得水泄不通,直到校长出面“解围”,他才从孩子群里脱身。

离开学校时,老人语重心长地对校长说:“见到这些孩子,我感到特别亲切,就像见到了我的外孙和外孙女一样。”原来,孙万儒和老伴是空巢老人,子女都不在北京,每次他只能隔着屏幕看看自己日思夜想的孙辈,参加科普,见到更多的孩子,也慰藉了他晚年的孤独。

选团员好比选女婿

作为老科学家科普演讲团的现任团长,1956年出生的白武明身材高大,演讲时腰杆挺得笔直。当天他正好向1000名高中生做科普

演讲,整整两个小时,他没喝一口水,却从阶梯教室的最低处到最高处来回走动,向至少40名学生提出了各种问题,比如“地球磁场的南北极是永远不变的吗?”“为什么火山喷发有些时候猛烈,有些时候岩浆却能平静地流淌?”等等。

在座的高中生几乎没有一个敢走神。他就这样通过边问边讲的方式,把大陆漂移、海底扩张、版块构造等一系列原本有些晦涩难懂的知识,向高中生进行科普。演讲结束时,一大群孩子围着他,求签名,求合影。其中有个女生让白武明记忆很深:“她走上台对我讲,原本自己对学习很困惑,但今天听完了演讲,又激起了她好好学习的动力。”

白武明介绍,科普团主要由中国科学院退休研究员组成,也有高等院校、解放军以及国家各部委的专家、教授参加。自科普团成立之日起,先后有400多名老教授要进科普团,但团里如今只有61名成员,大部分想进来的科学家很难过试讲这一关,因为他们的演讲太学术化,而科普是要让普罗大众都能听明白,以至于能参与进来,“说选科普团团员就像选女婿,这话其实一点都不夸张。”

而就算入了团,老教授们还要不断交流改进自己的科普课件,“每年,我们所有的教授都要在一起互相讲评,让听众对我们的科普报告越来越感兴趣。”

“从1997年开始,21年来我们这个科普团从小到大,走遍了中国。截至2017年底,我们的讲课场次已经超过25000场,听众人数超过800万。”白武明说。

从救援领队到科普先锋

74岁的科普团副团长徐德诗很有朗诵天分,每次白武明对外介绍科普团,一段由徐德诗讲述科普团历程的视频就会被他拿出来播放。

徐德诗是中国地震局研究员,原中国国际救援队领队。2001年,他受命主持组建我国第一支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并带队参加我国首次国内(2003年2月24日新疆巴楚伽师6.8级地震)、首次国际(2003年5月21日阿尔及利亚6.9级地震)地震紧急救援行动。

徐德诗说,他之所以要来参加科普,正是因为参与历次救援后,他发现公众的防灾意识比较淡薄。“惨剧看多了,就让我觉得做防灾科普更重要。”

地震预报至今仍是世界难题,而前些年,依靠地震中竖波、横波的时间差来做地震预警的说法曾红极一时。对此,徐德诗并不完全赞同,“一个7级地震受灾最重的一般在震中半径20公里范围,这个范围里面的人最需要预警,但20公里的距离,纵波、横波的时间差非常短,恰恰是预警的盲区。这种预警主要是对核电站、油田、高铁等"生命线"工程可能发生的灾害起作用。”

细心观察汲取古人智慧

李皓是来粤12名科学家中唯一一名女性,主要讲环保。据白武明介绍,科普团的61名团员中,女性有9人,虽然占比不多,但李皓观察问题时特有的女性视野同

样令人印象深刻。

谈到海绵城市和水浸问题,李皓常常会举故宫的例子。她说,紫禁城的排水系统几乎是中国古代建筑中的典范,自它建成近600年的岁月里,几乎没有水淹的记录,下大雨时,地面的积水很快下渗。

“可是,前些年下大雨的时候,故宫却出现积水了。”李皓说,为了探秘这个问题,她多次前往故宫,在实地研究,原来当时故宫修缮时更换了一批地砖,原本的砖块间就是泥土,土里还长出绿油油的小草;但更换了新的地砖后,工人们却把地砖之间用水泥勾缝,“这就导致下大雨时,雨水被水泥堵住,不能通过泥土迅速渗透下去。”

李皓说,还好,现在故宫已经意识到了施工的问题,正在重新把硬化的路面敲碎,恢复古法铺设的地砖,这有助于故宫在北京下大雨时重现它不产生水浸的“特性”,“我们从故宫的例子里,才能真正理解海绵城市,现代人有很多糟糕的设计,人为地造成了城市内涝之类的灾害,学习一下祖先们留下来的智慧,对我们大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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