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讲堂人仰止惠州书院说“丰湖” □吴定球 作为惠州地区培育人才和涵养学术的最高学府,丰湖书院记录了惠州文化教育曲折多变的发展历程

惠州日报 2018-12-23 08:57

几经建制更名后的丰湖书院一角。张艺明 摄

丰湖书院山长宋湘画像。

由宋湘题写的“丰湖书院”匾额和楹联。方炳徐供图

刊载于康熙《惠州西湖志》的丰湖书院图。

清初王煐画像。

伊秉绶画像。

“门题山水小蓬瀛,前辈传经讲席横。一片湖云遮不住,藕花深处读书声。”这是著名诗人丘逢甲吟咏丰湖书院的诗句,其时为清宣统二年(1910),丰湖书院刚改为惠州中学堂不久,距始创丰湖书院的南宋宝祐二年(1254)已有656年了,而诗人笔下的丰湖书院依然充满了蓬勃生机。作为惠州地区培育人才和涵养学术的最高学府,丰湖书院数百年的盛衰兴替,特别是清嘉庆以后的百年风华,记录了惠州文化教育曲折多变的发展历程,为我们解读惠州的人文历史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文本。

1惠州丰湖书院创建于南宋宝祐二年(1254),首创者是惠州知州刘克刚

入宋之后,惠州文化教育有长足发展,特别是南宋时期书院的创建,在岭南地区可谓异军突起,与宋代理学的勃兴及流播互动相成,盛于一时。资料显示:“宋代广东共有州县学63所,书院41所,其中较多的是广州,惠州。”“无论是办学和科举,广州居首,潮、惠、韶、端、连诸州次之,其他州相差很远”(蒋祖椽、方志钦《简明广东史》)。显见当时惠州教育在广东的排名是靠前的。特别是罗浮、西湖,书院众多,主持者多为硕学鸿,影响深远,以致有学者提出了“广东在宋代,学术中心地在罗浮”的观点。(刘伯骥《广东书院制度沿革》)可以说,南宋时期蓬勃兴起的书院讲学,对惠州文化教育的影响是具有开创性和奠基性的,而丰湖书院则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宋淳祐四年(1244),赵汝驭来守惠州,在郡城西南银冈岭(今市干休所左近)建聚贤堂,祀陈尧佐、陈偁、苏轼、唐庚、陈鹏飞、许申、苏过、陈瓘等寓贤及古成之、张宋卿、留正、陈焕等乡贤共十二人,名十二先生祠。祠后为晞是堂,堂上有第一湖山楼。这是一所祭祀式书院,它的主要功能是通过庄重的仪式对众先贤作定时祭祀,以体现对儒家文化道统的尊崇和继承,劝勉后学见贤思齐, 修身立德。

宋宝祐二年(1254),知州刘克刚改聚贤堂为丰湖书院,“以堂为夫子燕居,塑豫章先生像于晞是堂。别为十二先生祠于堂之后。又于其西构六君子堂,其南辟四斋,又南立三门。简生徒有志向者讲习其中,以州学教授兼山长。”

丰湖书院的首任山长,由归善县主簿郑济甫兼任。郑济甫(1204-1254),又名濬甫,字逢言,福建莆田人,累世业儒,学问渊雅,著有《经史考》,文章道德见重于时。淳祐十年(1250)中进士,授归善主簿,刘克刚以之兼掌书院, 在当时实属“高配”,提升了书院的学术档次,保障了它的教学质量。

书院选址惠州城南银冈岭,比邻唐建开元古寺,面对西湖“重冈复岭,隐映岩谷,长溪带蟠,湖光相照”的旖旎风光,在清幽旷远中隐见佛影禅光,满足了理学教育家们提倡学子清静息心、虚空悟性的环境需要,体现了南宋书院以理学为宗的时代特点。

凡此种种, 使丰湖书院成为宋代岭南书院的典型之一。近代著名学者杜定友在《广东文化中心之今昔》一文中就指出:宋代广东书院“以南宋嘉定间之禺山书院、番山书院、相江书院、丰湖书院为最善。”

丰湖书院能跻身宋代岭南书院四强,刘克刚功不可没。

刘克刚(1199-1254),字处和,福建莆田人,“用先君遗表恩入仕”,宝祐元年任惠州知州,“清俭治办,修弊起废”而“自奉过俭”。有人讥诮其寒素如穷书生,他不以为意说:“瘠一身以肥一郡,庸何伤?”尽见儒者济世的胸襟抱负。书院创建后不久,刘克刚染疾卧床,“病剧,尚延州文学(主管教育事务的官员)至卧内,再捐羡钱千缗增学舍,明日卒”。噩耗传出, “官吏士民相吊”,归葬时百姓“空巷哭送”。

刘克刚之后,丰湖书院续有葺建。宋景定三年(1262),摄守林畔在书院前增建如沂亭。元初战乱,书院“六君子堂、四斋、十二先生祠俱圮,惟夫子燕居、晞是堂、三门两廊、如沂亭存。时路学未立,春秋塑望于此谒奠。”元大德三年(1299),曲江举人黄赵孙任书院山长,亦有修葺书院的记载,终元一代,丰湖书院风雨无恙。

明太祖朱元璋重视官学,于洪武二年(1369)两次下诏,规定只有官学学生才能参加科举考试,丰湖书院遂改作归善县学。洪武十七年(1384)原建于元代的归善县学(故址即今惠阳高级中学)重修启用,丰湖书院随即废弃, 终止了宋元二代丰湖书院长达130年的历史。

2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惠州知府王煐在黄塘置地重建丰湖书院

雍正七年(1729),吕留良文字案发,雍正借题发挥,株连无辜,冤狱遍及全国。在广东,屈大均首当其冲,被雍正指为“文中多有悖逆之词,隐藏抑郁不平之气”,结果屈大均被“发棺戮尸”,“亲属缘坐,诗文毁禁”。王煐寓惠期间与屈氏诗酒酬唱,交往深密,自然要受到牵连。他的《忆雪楼诗集》被禁毁,而他所复建的丰湖书院也神秘失踪。就在这一年,知州吴简民“就永福寺旁隙地”创建惠阳书院。两年后,蓝鼎元过惠,为作《惠阳书院碑记》,只字未及丰湖书院,丰湖书院就这样被惠阳书院取代,在历史的视野中消声匿迹。

关于清初重建丰湖书院的原由和经过,王煐《丰湖书院记》有记述:“及抵郡,湖山无恙,而古迹名胜则鲜有存者,盖干戈之息未久也。诵读之士,往往散处山谷乡落之中,索居离群,闻见寡眇。余思所以聚之,乃买叶氏孤屿废园,并前守所置义学地基,建堂舍二十四,以为讲学习诵之所。其亭榭台沼,或仍或新,以为游息之地。名之曰丰湖书院。”

王煐还记述了兴办丰湖书院的若干举措:

——掌教书院的师儒由政府出面聘请,使书院带有半官方色彩。

——书院有较充裕和稳定的经济来源:“买金龙镇等处田,岁收租五百余石;置水口圩店房,岁收租四十余两。支师生修脯而外,岁有盈余,稍为修葺书院、点缀湖山之用。”

——书院实行扶贫助学的政策:“生童贫而愿学者,听其执经就业,给以膏火之资”,对于缺乏社会和经济资源的贫民学子,无疑是难得机会。

——地方行政长官王煐亲抓教育, “以政暇课生童学业其间,因以登临啸咏”,直接参予书院的教学活动和文娱活动。

王煐还特别强调了“山水有助人文”的观点,指出“古今为政知养教人才者犹不乏人,至于点缀湖山,则或以为无益之费”者仍大有人在,这其实是对人文教化的无知或短视。基于这一理念,他把大力整治湖山作为振兴地方人文的重要措施。除规定书院经费“岁有盈余,稍为修葺书院、点缀湖山之用”外,他重修了元妙观紫清阁,并作《白真人不立像说》,请陈恭尹书碑刻石立于阁前;在府署筑忆雪楼,把自己吟咏西湖罗浮的诗作结为《忆雪楼诗集》;筑梌山代泛亭,暇辄与名流共赏湖光山色,觞咏为乐。他还支持宋广业编纂《罗浮山志汇编》,为《岭南三大家诗选》作序,在乱世中保存了大量岭南文献。经过多年的努力,正如王煐自己所言,惠州“比年以来,士之读书奋起以得科名者不乏其人。而远近宾朋,相与扁舟湖上,一唱一酬,篇什流传颇极一时之盛”,惠州成为岭南人文荟萃之地,而王煐本人则被誉为风流贤太守。

王煐重建丰湖书院时,“干戈之息未久”,一切设施只能因陋就简。康熙五十五年(1716),惠州社会经济渐趋稳定,驻节惠城的广东提督王文雄对丰湖书院作大规模整治,筑书院于“黄塘寺之左,览胜亭之右”,院左建文昌阁,院后建御书楼,“绕院悉植花木,依山结构,当面则凿池,引湖水入小桥,植荷花,夏时大放,游人如蚁。”王文雄则在“临戎讲武之暇,即于书院掩闺课士,由是名人学士多聚于斯”(据康熙《惠州西湖志》)。

康熙五十六年,广东巡抚法海上疏弹劾王文雄剿海贼不力。次年,康熙责令王雄文“自备鞍马,前赴色楞军(远征西藏的清军)前效力。”人亡政息,王文雄的被处理,对丰湖书院的发展无疑有负面影响,而稍后雍正的大兴文字狱,则是压垮丰湖书院的最后一根稻草。

3嘉庆五年(1800),名宦伊秉绶“应十州人士之请”再次重建丰湖书院

清嘉庆三年(1798),惠州又迎来一位“风流贤太守”,他就是清代名宦伊秉绶。

伊秉绶(1745—1815),字组似,号墨卿,福建汀洲人,乾隆五十四年(1789)进士。入仕后受知于朱珪、纪昀,嘉庆三年以刑部主事出知惠州。他“廉吏善政”,是有名的清官能吏;又是著名的书法大家和诗人,尤以隶书独步当世,为清代碑学的开山鼻祖,著有《留春草堂诗钞》七卷,文采风流,映耀一时。

伊氏和王煐一样重视历史文化的保护和建设,先后大规模重修白鹤峰东坡祠和西湖孤山朝云墓, 并举办相关的文化活动。又在准提阁建无碍山房,政馀之暇与宾客门生、地方俊秀在那里坐列无序,觞咏酬唱,以身作则营造宽松活跃的文化氛围,使沉寂多年的惠州文坛重现蓬勃生机。而他“应十州人士之请”,将惠阳书院迁回黄塘,复名丰湖书院,则是他在惠州的最大善政。

书院复建工程始于嘉庆五年(1800)六月,次年冬月落成。陈鸿猷的《迁建丰湖书院碑记》对书院布局和设施作了扼要介绍:院地三面皆水,自黄塘东折,蟠踞一山,修广可百亩,中为讲堂,宽四寻有奇,深视宽过半,堂前为大庭,左右前列皆为学舍。堂北为屋五,一堂四室,视讲堂地高可五六尺,以为掌教者可居示尊。堂上为楼,曰澄观楼,祀文昌神暨周、二程、张、朱五夫子。又东另为屋一区为伊公祠,有堂室三,前轩面湖,可凭眺。轩前数十步有阁,掌教宋太史(湘)题为浴风阁。后山最高处为亭,曰夕照亭,则太守伊公书也。

陈鸿猷(?-1823),字蔚其,惠东稔山范和人,乾隆五十九年(1794)亚元(即乡试第二名),光绪《惠州府志》有传。传中特别说到:“惠守伊秉绶迁惠阳书院于丰湖,鸠工集费,悉鸿猷所赞助。”当时书院迁建所费高达白银5000两,其中多半为陈鸿猷捐助。陈氏急公好义,为乡邦兴学慷慨捐资,在丰湖书院的重建中发挥重大作用,值得惠州人铭记和尊敬。

书院的建成,伊秉绶为书院头门撰书楹联:“学焉得其性之所近;览者将有感于斯文。”阐明书院的教育宗旨,并对师生寄以期许。又于门厅大书“敦重”二字,其跋语有云:“人需厚重也。重则威仪整,学问固。所以语云: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伊秉绶身体力行,坚守白鹿学规,以倡导实学“救科举时代重八股、轻行谊之弊”,为书院乃至于整个惠州带来了一股朴实清新的学风。

4几经建制更名后的丰湖书院,依然是育养东江人材的摇篮

光绪二十七年(1901),清政府颁令“改书院为学堂”,丰湖书院更名惠州中学堂,后又改为惠州中学。其时大清帝国已朽腐不堪、风雨飘摇,革命的地火在四处潜行,寻找爆发的时机。改制后的惠州中学堂,很快就成为反清同盟会的重要活动据点。1908年前后,在校学生约有百人,秘密参加同盟会的多达80多人。参加黄花岗起义的梁镜球、骆凤翔,在光复惠州之役中英勇献身的陈经,投身惠州起义的张可廷,民初粤军总指挥叶举等等,是其中出类拔萃者。此外,近代中国名人陈炯明、徐傅霖等,也曾有过读书丰湖的人生履历。

辛亥革命胜利后,学校又更名广东省立第三中学(今惠阳高级中学前身)。民国初年惠州大批知识精英和文化名流,如苗致信、黄植桢、黄亦良、叶史才、王映楼、李桂馨、李长天、秦寿宁、黄焕秋、刘仑、吴仕端、古伯伟、许衍董等,都是这所百年名校的师生,丰湖书院虽几经改制,但承前启后,学脉不断,依然是育养东江人才的摇篮。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严艺超 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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