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刺(1)

宝安日报 2018-11-18 04:38

申平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广东省文学院第四、第五届签约作家,省作协理事;《小说选刊·微小说》特约责任编辑,广东省、惠州市小小说学会会长。发表各类作品400多万字,其中小小说作品1000多篇。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和小小说作品集18部,作品多年连续入选各种权威选刊、选本,有的还被介绍到国外,被改编成电视剧,进入大中专教材。曾获小小说领域最高奖金麻雀奖、小小说事业推动奖、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年度评选一等奖等60多项,小小说作品集《母亲的守望》获第20届冰心儿童图书奖。另有影视和广播剧作品7次获得广东省五个一工程奖、特别奖。

这次回乡,手表哥每天都后悔并痛苦着。本不想回,正忙。这一阵生意难做,工厂好不容易稍有起色,他每天都在陀螺般转。可是他却经不住姐姐一天几个电话的催促哀求。姐说:弟啊,你外甥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回哩!你看咱家哪还有个有头有脸的人了,全靠你回来给姐撑面子哩。快回吧,啊,千难万难你一定要回来啊!父母死得早,是姐一手把他带大,姐姐都这么说了,他还有啥话说呢。他只好把工厂托给老婆打理几天,他便乘飞机、坐汽车,快马加鞭从广州赶回来。姐姐当然是欢乐开怀,还没等他坐稳,就开始跟他说,吉日定在后天,新娘及亲眷已经从四川出发了,今晚就会到达。宾馆已经订好,需要他今晚就过去迎接陪同新亲,并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最后谈判。马上要做新郎的外甥当然更是高兴,他的嘴巴像是抹了蜜,左一个舅舅,右一个舅舅地叫,甚至直截了当地问:舅舅,外甥我结婚,你打算怎么表示啊?说实话,手表哥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外甥。这家伙念书不成器,后来外出打工也是吊儿郎当。有一年,他曾经把他招到身边,想培养他成为自己的助手。可是他根本不是那块料。不能吃苦受累不说,还吹牛撒谎胡乱泡妞。他气得训了他几次,他竟然凉锅贴饼子溜了。回去还说了他一大堆坏话,害得姐姐很是伤心。他后来费了很大的劲才修复了和姐姐的关系。外甥这些年到处“打游飞,”根本就没挣下什么钱,全靠他父母那点退休金生活。所以他都三十大几了还是光棍一条。现在,也不知道是个哪个瞎眼姑娘看上了他。不过总算是好事吧,他也真的给他备了份厚礼。于是他问:你想让我怎么表示?外甥说:舅舅,你这么大个老板,怎么也得给外甥个十万八万的,少了你能拿出手吗?他的心里又是一沉,不是舍不得,是听外甥那口气,好像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他便正色道:行,我就给你十万。但是你要答应我,结婚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勤劳致富。你能做到吗?能,能,能!外甥点头如鸡啄米,大嘴咧开半天都合不上。接着吃饭,手表哥这才想起还没看新娘的照片。等到外甥屁颠屁颠把新娘的照片拿给他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就如五雷轰顶一般,险些栽倒。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在心里喊着,表情活像呆傻了一般。那时候,他的嘴里正嚼着一块鱼肉,不知怎么就咽了下去,立刻就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疼,肯定是被鱼刺卡住了。于是就干呕,就拿馒头、米饭往下顶,又去街道诊所看医生。医生用镊子折腾了半天,当时感觉好点,回家以后还是有异物感,他头一次尝到了“如鲠在喉”的滋味。下午他躺在床上,外甥媳妇的照片总是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就把外甥叫过来,拐外抹角问他女孩到底是四川什么地方的,真名实姓叫啥,多大年纪,令他胆战心惊的是,这个女孩和他所熟悉的那个女孩,个人资料也如相貌一样高度契合。我的天啊!他最后问外甥: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了解她的历史吗,你觉得你们的感情基础牢固吗?外甥大大咧咧地说:我们是在长沙打工认识的。舅舅你说也怪,她长那么漂亮,追她的人很多,可她偏偏就看上我这老青年了。她说她就想找个能踏实过日子的人。咳,这年头,搞对象还了解历史干啥,以前都是一笔勾销。两人感觉好,就在一起过,感觉不好,就分呗。啥叫基础?一个男,一个女,这就叫基础。听完这话,他感觉自己还真有点老了。如果几年前他有外甥这观念,今天的尴尬事件肯定就不会发生了。他开始寻找理由推脱晚上的迎新亲活动,甚至想买一张车票偷偷开溜。但是姐姐啊,姐姐那双眼泪汪汪、充满信任的眼神,那宛若母亲的眼神,他怎么能够辜负得了呢!他感觉喉咙又隐约疼痛起来,该死的鱼刺!

几年之前,手表哥曾经找过一个名叫菲菲的“小蜜”。那个时候,只要你口袋里有钱,想找女孩上床简直就像喝杯水、吃棵葱那么简单容易。遍地开花的桑拿房、夜总会、歌舞厅、发廊、宾馆……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来,她们挺着乳房,裸露着大腿,毫无羞耻地向同样毫无羞耻的男人发起进攻,道德,节操,良知,似乎一切都土崩瓦解了。她们肆无忌惮地出卖自己的肉体,唯一的追求目标就是金钱。在企业家的圈子里,包二奶、泡小蜜更是司空见惯。无论老板大小,外出带个小蜜那是很正常的事,你身边如果没个美女相陪,人家甚至会看不起你。手表哥也许正是受了这种风气的影响,或许也是出于男人的本能,再加上那时他的手表生意正火,每月都有几十万的进项,钱多生祸,一向老实本分的他,竟然也开始在女人堆里打起滚来。开始只是逢场作戏,到歌舞厅里去“泡妞”,接着就学别人,带小姐出去开房“打炮”。不想一打而不可收,几天不去找小姐“放松”,他浑身上下就痒得难受。菲菲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他的生活的。那一天,他到一家发廊洗头,立刻就有好几个穿着性感的小姐迎上前来。他一眼就看上了一个身材挺拔、眉清目秀的女孩。这时他已是情场老手了,就在洗头、按摩的过程中,他已经和她打得火热。这女孩名叫菲菲(当然是化名),四川人,不仅长相好,还很会说话,善解风情。他一高兴,就多给她一些钱,而且几天以后又去找她。没用多长时间,他就把她弄到了床上。

以后他再去洗头,菲菲就开始甜甜地叫他老公,他索性带着她去参加了几次聚会。没想到菲菲表现得落落大方,说话也很得体,颇令别人羡慕嫉妒恨。于是他干脆把她从发廊里弄出来,让她进了自己的工厂,给他做起了贴身秘书。为这个,他那土里土气的老婆没少跟他闹。他最后对老婆说:你再闹,我就跟你离婚,娶她!你也不看看,现在当老板的,有几个没有小蜜的?人家都是仨俩地带着,我这还算是好的哩!于是老婆就不敢再闹了。那时候,他每天开着豪车,带着菲菲,谈生意,玩浪漫,很是潇洒了几年。渐渐的,他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生意上,都有点离不开菲菲了。再到后来,他的手表生意开始走下坡路。这个时候,菲菲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多次提出要给他生个孩子。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想从小蜜升格为“二奶”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但是他却装糊涂,寻找各种理由推脱。厂里的生意越加不好,开始大量裁员。这时他的老婆再也无法隐忍了,这天跑到他的办公室,当着他俩的面公开宣战:要不你就让她走,要不我们就离婚。反正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他开始进行艰难的选择。老婆虽然丑陋愚笨,但却是结发夫妻孩子的妈,而且根正苗红;菲菲虽然年轻漂亮,能力又强,却是发廊小姐出身,娶回家来没法跟祖宗交代。最后,他给了菲菲一笔钱,忍痛让她离开。菲菲哭得泪人一般,在一天夜里悄然离去。她给他留下一张字条:不用为我的未来担心,我会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嫁掉。从此不再相思,今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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