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贤歌纪盐弊政

◎于志斌

我读《深圳旧志三种》，对一些感兴趣的古人都有考证癖；考证他是今日深圳还是东莞、惠州的人，是一个重要内容。这种业余所为，打发了我的一些无聊时光。正当我对明末人江振湍感兴趣并想要知道他的籍里何在时，互联网上的《古老蚝墙熠熠生辉——步涌村史话》解答了我的问题。原来江振湍是深圳沙井步涌村江氏的八世祖，生卒年代为1490年至1570年。江振湍又名江振沛，字性之，号阳峰。云云。

由这篇步涌村史话可知，在深圳的乡贤中，江振湍是具有非凡贡献之人。这体现在江振湍撰写了反映盐民现实生活的《鹾海谣歌》上。《鹾海谣歌》是七言诗歌体的纪实作品，共有七十二句五百零四字。志书上说江振湍赋成此歌后，人们竞相传诵。清康熙《新安县志》收录了《鹾海谣歌》，全诗此处略引。学者李君明、张慧丽在《古代粤诗中呈现的岭南盐业》中解读了《鹾海谣歌》，说它历叙了盐民许多苦难和不幸。这些因谋生迫不得已当了盐民的人们，辛苦地煎熬卤水成盐。盐场发生了盐户大量逃亡事件，逃亡者的盐课却要剩下的盐民代为偿付。剩下的盐民还被县衙当做农民，被勒令交纳秋粮。这些人的饥寒交迫谁会怜悯。憔悴的盐民夫妇终年劳动，“形枯精耗”，影响到下一代，他们的孩子“多殇夭”。可见无休无止的重体力劳动损害了盐民的生殖和繁育后代的能力。征盐税小官如总摧之类“聚敛惟拘足额求”，还巧立名目摧征盐课，造成野外出现了许多流亡者和饿死的人尸。东江、西江的盐场已经不遵守以前所订的盐课常例，盐民整天“煎办”而没有“优恤”。盐民要纳盐税和田赋，在穷困死了后，他们的家庭常得不到赡济，重敛和横差照样加诸于他们。早先实施的“恩例”已作废，只见那些小官夤缘为奸并形成坏风气。盐官东湖先生公正廉明，对盐民有再造之恩。他把“恩例”做了分类，善待和优恤盐民，扫除奸吏。那位人称“鲜侍御”的盐官，犹如上苍派来洞察盐民苦难生计之人。鲜侍御在深思熟虑后向朝廷上奏，建议“将盐引减价银”，消息像甘霖洒落在焦枯的作物上一样，盐民安心了许多。还有个叫林佥宪的“职司盐法”，垂怜盐民；皇帝看了他的奏折后同情盐民，批示转达盐课司，要求按照奏折所陈加以改正。这把人们的心病消除了。革除盐业弊政的抓手，首要是选好执行盐法的人；不选好执法之人，盐民们只能自叹生不逢时。现行的“行法者”是通过虚增户口来凑足税额，混杂农民和灶户，使他们无法区分，然后重复征税。那些剽悍的差役在催征盐税时个个像饿虎一样凶暴，致使盐民们逃亡他乡、另谋生活出路……

江振湍的《鹾海谣歌》是针砭盐业时弊、关心民瘼的好作品。在当时写这样的作品得到盐民的喜欢，自不待言。没有胆魄和骨气不敢写这样的作品。江振湍的胆气从何而来？我想是源自于他心系盐民的情怀。

（作者为海天出版社副总编辑、出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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