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层次展示本土文化历史 读《惠东世家》
继《走进范和》《惠东风语》,刘桂儒先生近日推出第三本专著 《惠东世家》。如果说从第一本到第二本,作者的视野是从点到面,那到第三本就可说点面融合、汇点成面了。
世家,司马迁《史记》中用以记载诸侯家世的一种传记。因诸侯开国,子孙世袭,故称世家。后泛指世代贵显的家族或大家。《惠东世家》通过叙述惠东26个世家的历史,描绘了惠东六七百年来主要家族迁徙、繁衍,创业、发展的历史画卷,展示了本土文化历史根脉。运用世家传记形式来反映一个地区的历史,在惠州是第一次,它填补了当下惠州文史研究的一个空白。
该书题材新颖,角度独特,内容丰富,选材严谨,可读性强,是惠州市地方史研究的重要成果。无论在深入惠东、惠州文史研究、丰富惠州文化内涵方面,还是在当前开展优良家风建设方面,该书都有着积极的助推作用。它给我以下几个深刻印象。
完整性
要透过家族传记来反映一个地方的历史,回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大问题,没有一定规模数量的世家,是无法满足上述要求的。该书将世家分成4类:致仕,书香,尚武,励志。每类5个以上世家,共26个。其中书香世家最多,达10个;尚武世家也有5个。这样的数量与比例,符合惠东特点:历史上崇文重教尚武。全书的总体设计与安排,比较完整和合乎县情。
该书在有关人与事的叙述上,也力求完整、全面。其中家族的血缘脉络和迁徙路线,是传记中最复杂又关系重大的问题,数百年的时空大跨度和家传族谱的缺失是解决问题的最大障碍。然而,该书却对所有世家的来龙去脉,都作出了完整、清晰的回答,这实属不易。
一个个世家的故事是独立的,但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历史。该书有个特点,在每个故事开头,几乎都介绍该世家在全县中的地位。这种提示很有必要。它让读者首先认识到这些单独的世家互相依存的联系,了解到每个世家在全县家族中的地位,进而体验全县文化历史根脉的整体性。例如,《卜惠最早船澳刘》一章的开点就介绍,船澳刘氏自南宋肇基,至今已有700余年,是最早衣冠入惠的先民。这等于强调,目前,该家族是全县有据可查最早迁居惠东的家族,这在惠东历史上地位当然很高。
捧读该书,常常有意想不到的“好料”扑入眼帘,令人激动兴奋:平海进士、明大理寺丞曾守约不畏权势,上疏弹劾贪赃枉法的武定侯郭勋,惜事未竟而身退,未料到继续弹劾、最后将郭勋打入天牢的,竟是同为“惠州晚明四御史”的老乡车邦佑。曾守约辞世后葬于何处?原来在西湖浮碧洲。山区高潭著名的草龙舞,为什么富有京味?原来与罗氏家族中武进士被钦点御前带刀侍卫有关。平山书香门第的许靖庵,只因习惯将扇子插入脖后衣领的陋习,改变了蒋介石的印象,结果与改变命运的机遇擦身而过。还有多祝凤冈民国时吕、尹两姓演绎的惠东版“让他三尺又何妨”故事,碧甲曾氏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已引进港商办厂……这些新发现的史料,大多闻所未闻。无疑它们将进一步丰富惠州的地方史料库。它也说明,作者坚持深入挖掘、搜寻到的史料,努力做到史学界推崇的“春秋之义,常事不书”的目标。
真实性
该书是历史传记,而历史的生命在真实。传记的撰写离不开文献资料。而文献资料的形成,会受到文本作者主客观因素的影响,周边利益关系左右。因此在使用时需要审慎鉴别,去伪存真。该书在力求真实可信上有两点是明显的。
一是尊重史料,但保持质疑态度。史以信传世,这是由历史的本质决定的。对史料保持批判、质疑的态度,是学术研究的一种基本精神。撰写世家传记的史料,无论是来自官方还是私家,都有其局限,可能与事实有出入。尤其是私家撰写的,容易出现夸大、溢美的倾向。本书充分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碧甲《曾氏族谱》记载。曾氏开基祖曾京益,曾“官广东惠州府知府”,且有墓碑“元末曾叨官惠路”诗句可证。本书作者质疑:查遍方志未见有此记载,且元代建置府称路,其长官也不叫“知府”叫“总管”、“达鲁花亦”。鉴于元代鲜有记载汉人出身秩官的缘由,作者没有明确否定上述私家之说,但提出了有说服力的怀疑。在没有确凿证据情况下,这是唯一正确的慎重态度。
二是尊重历史,不为亲者讳,不为亲者涂脂抹粉。世家传记写什么,如何掌握写得轻重分寸,牵涉到作者对人物与事情的认识与判断,具有比较强烈的主观色彩。尤其当作者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自家人”时,更易受到感情的束缚,该书让我们看到,作者对每个世家传记的撰写,都是公平、客观、真实的,对亲者既不隐恶扬善,也不偏爱偏护。例如,柏冈蔡氏家族虽偏居僻地,但凭着优良家风,成了诗香门第。其杰出代表蔡锦青曾官至布政史,正二品。但好景不长,家族因出了个贪官被惩治,从此走向衰败。作者如实记录了这段历史,为后人敲响了警钟。又如,白盆珠赖氏,在未成为书香望族时,为得到陈氏一宝地,施用了拉关系、结金兰、借地搭棚,最后夺地建祠。对这些并不光彩的历史片断,该书“据事直书,善恶自见”,多采取寓褒贬于纪事之中的手法。
文学性
该书读起来令人饶有兴趣,获益良多。究其原因,主要与该书具有较强的文学性有关。看看高潭罗家杰殿试时献演罗家刀法的生动描写,就知道作者善于写人举止神态的功力,不过最出色的还是行文简洁流畅。而简洁的文字又与将古文和今语自然参合有关。这种“文省事增”纪事原则,强调用洗练的文字记述丰富的史事。试看书中一段有关高潭罗氏来历的介绍:“两汉间,先祖珠公,为汉朝相国大农令,驻守九江郡,居豫章沟。子孙蕃盛,衣冠相望,四方皆崇豫章,九江因而易名豫章郡。罗氏"豫章堂"号亦自此起。珠公居家蔓植松柏,以示节操,世传罗汉柏、罗汉松,即珠公遗名,罗汉茶亦为珠公所遗。”寥寥百字,朗朗上口,内含丰富信息。
在讲述故事的同时,该书还大量使用生动、精彩的俚语、谚语、楹联、故事,例如鸭仔渡、阿婆角的动人传说;“开山斩草张开唐”“石寮秀才——— 跎跎有”等俚语、歇后语;“读书尚礼,交财尚义”“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等家训;“曾小子,腹中添四点,鲁国名士;史大人,头上加一画,史部天官”等神童妙联,无不散发着浓浓的乡土气息。书中常出现“据族人口传”的说法,以示与史书的区别。正是这“口传”、田野调查,标志着作者已将历史研究从传统历史文献走向社会,走向民众,走向生活,走向地方风俗、民间宗教和乡村文化。这样的历史研究及其成果,必将更有生气、更有生命。
古老的世家已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之中,然而,家风未灭,那数百年来从闽赣梅潮粤八方迁入的先民,其血脉还在延续,基因还在传承,这大概就是年青而古老的惠东为何方言最多,风俗最盛,文星武将众多,文化底蕴深厚的根。掩卷长思,《惠东世家》为我们打开了了解惠东乃至惠州历史文化的一扇大门。 (祝基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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