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童年 □李 海

老叶是个有39年半教龄的小学退休老师。不过，他是在退休后才来到在惠州工作的儿子家定居。我和叶老师素昧平生，是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认识的。原来我和叶老师是同一个县的老乡。更出乎意料的，他和我老伴还是当年在县城读中师时的同班同学。我老伴和叶老师自毕业后从未见过，几十年过去了，再见面时彼此都不认识。我老伴经过认真回想，才找到当年同班学习时的一些零星记忆。

我和叶老师认识后，经常电话联系。我和叶老师最近一次见面是在清明节后约半个月。那天下午，他带着老伴一起来我们家玩。话题由清明节各自回老家扫墓谈起，无意中勾起了叶老师的一段回忆。他动情地向我们诉说了他童年时期的悲惨经历。

叶老师出生于新中国成立前，童年时期是一个要饭的小乞丐。叶老师来到人间才40天，他母亲便被意外的房屋倒塌夺去了年轻的生命。从此他便断了乳，只靠大米饭汤活命。后来他爸娶了一个患过小儿麻痹症、不会走路的后妻，不久生下一个男孩。他们家没田没地，家徒四壁，一家四口全靠他爸一人给有钱人家打工维持生活。后来他爸患上疟疾，没钱治疗，拖了很长时间，拖垮了身体，家里再也没人去打工了，生活从此断了来源。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爸只好带着当时只有3岁的他去讨饭。起初只在本村乞讨，后来就去临近村。他8岁那年，他们父子来到一个比较偏远、生疏的村子讨饭，正走向一户人家门前，两条大黑狗迎面扑来，他爸把他挡在身后，用身体护着他。那两条大黑狗是子母狗，十分凶恶，他爸的裤腿被撕破，手上腿上多处被咬伤，鲜血直流，他被吓得魂飞魄散，直到那家主人出来把狗喝住，才停止撕咬。回家后，他爸本就十分瘦弱的身体，这次又被狗咬得那么严重，拖了七八天，不治身亡。他爸去世不久，他的后妈带着她幼小的儿子改嫁他人，连家中仅有的一张破棉被也被带走了，他每晚就钻在稻草窝里过夜。这时家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讨饭度日。过了不久，那时是一九四八年，他的一个亲属把他卖给临近县（就是现在的老家县）一户无儿无女的老年夫妇做孙子，他才停止了乞讨生活。第二年，即一九四九年夏天，共产党来了，家乡解放，他从此翻身。后来，他进了小学读书，毕业后考上本镇中学，享受当时初中最高级别的每月5元钱的助学金。初中毕业后，他考上了本县城省办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回本镇一间小学任教。再后来，他娶妻生子，一路顺风，直到退休。

叶老师强忍泪水讲完了他童年的悲惨人生。我安慰他这些早已过去，不要悲伤。后来，我问他在几年的要饭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特别好或特别不好的人，他说不但有，而且还不少。接着他举了两个实例。有一天上午，他去上村一户人家门口，正赶上他们一家人在吃饭，桌上有鱼有肉，很丰盛。有个中年胖女人，看见他站在门边，大声地斥骂他是个好吃懒做的小懒鬼，给他饭不如喂她家的狗，边说边把一碗白米饭倒进狗钵内给狗吃。听到这样的谩骂，又看到这么好的饭给狗吃了，他非常难过。他当时转身就走，心里这样想，他还那么小，又没有父母亲人，想去给人家放牛也没人要他，怎么能说他是好吃懒做的懒鬼呢？他委屈得眼泪直往下流。又有一天晚上，他去本村的一户人家门口，也正赶上他们吃晚饭。但那户人家可能也穷，全家人只吃煮红薯和青菜，没有米饭。有个老奶奶看见他站在门口，叫他进去坐在小凳子上，拿给他几条热气腾腾的熟红薯，叫他慢慢吃。在他吃饱离开的时候，那老奶奶还特地塞给他两条大红薯，叫他带回去明天早上吃，他非常感激。

讲到这里，叶老师再也强忍不住伤心的眼泪，满脸泪花。我希望叶老师把这些悲惨经历多讲给儿孙们听，使他们受到教育。叶老师说，他已给儿孙们讲过无数次了，他每次都强调说如果没有共产党，不但不会有他们这个家，不会有他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恐怕他的命早就没了。儿孙们每次听后都非常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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