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千年越王山

河源日报 2020-07-04 07:34

□巫丽香

如果用巍峨的尺度来衡量一座山峰,那么海拔只有314米的越王山则显得不像是一座山。远远看去,它墩实、浑圆,低伏于一片沃野田畴之中,像是村庄开出的一朵石屏花。唯有亲近了它,才会发现它的容颜清秀与风骨峭峻。正是这种迥然不群,拉开了它与一座普通山峰的距离,名列广东七大石山之一。

葱郁的林木从山脚延绵至山巅,为越王山铺陈出灿烂的底色。即使浓得化不开,绿色仍无法喧宾夺主,是因为强大的褐红,才是这里的主角。亿万年前的造山运动,使海洋褪去,留下一片碎屑沉积岩,在流水、风化等外力雕刻之下,浑沌的岩体崩裂成奇峰异石。而由岩层铁元素氧化而来的褐色岩衣,又使奇峰异石披上了浪漫的红霞。丹霞地貌,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在越王山留下的杰作。对比起韶关丹霞山和龙川霍山,只有13座山头组合的越王山,在体量上并不占优势,不过正因为量小,造物主似乎在制造每一座石峰都经过仔细考量,绝不滥竽充数,泯然于众,于是每一座都以惊艳的姿态出场,带给人们为之一震的视觉冲击。

面壁岩,犹如一座磨盘。风拦腰切割出的上下磨盘分界,成为攀爬面壁岩的曲折山道。头上巨石压顶,脚下万丈深渊,悬空行走的逼仄惊险,与御风博览拥抱长空的高滔交织一起,脚步便有了忧喜一瞬的颤巍起伏。面壁岩石肌细腻,平展如镜,在一片垂直的绛红天幕中,“求祈壁”三个大字迤迤挺立。千仞石壁,恰如坚实的胸膛,又恰如冷酷的闭阖之门。“不撞南墙不回头”“面壁思过”,这些由墙壁延伸而来的词语,指向着反躬自省的古老智慧。唯有自省才能振作,唯有振作才有云淡天高。一道石墙轻轻横亘,却道出千百年来人们心中沉重的叩问。那个在石壁上写下了“求祈壁”三个字的人,仰望着一扇天门,一定是心有千结,又一定会莞尔一笑吧。

越王山另一处神秀造化,叫三圣岩。孔子、老子、释迦牟尼像在岩壁上立体呈现,栩栩如生。三位如星子煜亮划过人类思想苍穹的人,恰好是儒、道、释三家的渊流巨擘,他们或肉髻高隆,或衣袂飘飘,或神思深邃,在一片山河中定格,进行着穿越古今的对话。如果说云是天空的纹彩,龙鳞是江河的流波,那么,形象的三圣一定就是古竹大地毓秀钟灵的精髓了。毋庸置疑,直到今天,三圣教化仍是这里的人们行事为人的圭臬。山水无言,而光明自现。三圣岩下,该有多少光明的故事呢?令人惋惜的是,风刀雨箭的侵蚀,除了释迦牟尼像清晰可见,其他二圣已是迹象斑驳,天光云影。

奇石、茂林、幽谷、壑泉……石峰岩貌与林草植被共同组成了越王山丰富多彩的生态。在仰观巨岩磐石雄奇险峻的同时,亦可以徜徉翠谷幽荫,聆听花开的声音和山泉的律动。在一座石峰的岩崖,一个叫妙珠的师太就在里头修行,一个人与一座山朝朝夕夕。清晨,是最早拨开山雾的人,傍晚,则是漫山红霞暮鸟投林的宿主。她在山上扫落叶、种菜、种花,清而静,静而定,与青山相对无言,追求着物我两忘的心灵彼岸。师太在十多年前出家,在山上一个月的花费也就一二百元。因为求得少,放得多,所以一人独处山林亦无所畏惧。我们不知师太从何而来,又将往何而去。越王山的清天虚地是她的丛林兰若,那么,这里的风一定知道,云也一定知道。

越王山上,还有朵朵簇簇的藤蔓相依缠绕,组成千丝万缕的藤阵,它被譬喻成世间爱情的亲密无间。众多游客在“千丝万缕”面前定格誓言,于是每株藤蔓都挂满了祈福的红绸,藤枝伸展交错,做了人间的月老,把痴情男女初心如初见的愿望归拢于树梢,合天老,与水长。而在许多岩缝,还竖有一排排的“连理枝”,人们随手所折的柔枝细小,却以顶天立地之姿撑擎巨石。即使力量微小,也要为对方撑起人生的重负。你侬我侬之后,爱情的归宿是同枝连理风雨同舟。“连理枝”的无声告示,石崖兰若的飘逸绝尘,世俗与清雅就在一座山上两两相安。连通了世间地气与精神天空的越王山,于每一个游人来说,都是那片适合自己的风景。

越王山地处古竹镇榴洞村,方圆8公里内,还错落着雅色、双坑、孔埔等村庄。一望无际的房舍农田包围着山,像是山长在了村庄上。明代中期,赖氏一支从梅州迁来,最先落居越王山下的榴洞村。后倚大山,面向东江,赖氏在榴洞开拓出了生生不息的家园。在匪寇横行的清末,村民倚越王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在山上筑寨御敌,以落居祖的名号取名“光宿公寨”,至今仍遗有寨门和寨墙。而山巅旷达数十亩的山坪,则是村民耕山种茶之所。有丹霞绚彩之姿,且连结着人们的一日三餐,越王山当然不会籍籍无名。它最早出现在明代的《永安县志》,里头记述为“粤王山”,因有绿林占山欲称粤王而得名。后来“粤王山”渐渐被人们叫成了“越王山”。越王是指南越王赵佗,这一叫,给予了越王山长长的想象空间和战马嘶鸣的帝王之风。想象并非没有道理,建立南越国之前,秦将赵佗以龙川令据守龙川6年,在秦末大乱之时,南海郡尉任嚣召他到广州商议天下事,赵佗的舟楫从龙川顺东江而下,在船上远眺亦或下船攀览越王山亦有可能。因为船上的人是岭南文明发祥的始祖,那么他远眺一眼也算是传奇。民间的约定俗成是如此可爱,令人难以指谪,那么就顺着众人的心意,把越王山叫成响亮的王者之山吧。反正,它曾属古龙川管辖,也曾是南越王赵佗的开发之地。

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建设,今天,越王山已是河源著名的观光景区。除主打奇特的丹霞地貌之外,景区也在建设以秦汉风为主题的大型文旅项目。借助河惠莞高速的带动和乡村振兴的东风,把龙川佗城和景区连成一线。游客在佗城探古思幽的同时,也可以在越王山体验秦风汉韵,来一场穿越两千年的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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