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名镇之龙川贝岭 贝岭水陆要道:沟通南北,联通粤赣
贝岭曾是粤赣盐运重镇,通过水路、陆路,将食盐、土纸、蝉花等货物运往南北。2018年夏发现的古(驿)道,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十万挑夫上赣南”送食盐、药品、火水等物品往江西苏区的一条重要通道。
贝岭老街:粤赣商贸交流中心
贝岭占据着水路要道,是东江航运的重要节点。据说,贝岭,意为“有贝壳的岭岗”,说明贝岭自古以来都处在水岸位置。贝岭又写作“背岭”,曾称为“黄背岭”。
据县志载,贝岭始建埠于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清末已有店铺300多间,因此素有“头老隆,二贝岭”之说,是县内五大圩镇之一。1972年兴建枫树坝水库时,因贝岭街位于水位线之下,贝岭街便迁至黄塘下牛神岗兴建新街。现贝岭新街长500多米,有钢筋水泥楼房和平房店铺400多间。
东江航运通县北贝岭,春季水涨,火轮直达老隆。韩江航运通县东铁场、龙母,是最顺畅的一条水路。
“头老隆二贝岭,你说当年的贝岭有多繁华。”76岁的钟德先说。当年的繁华,让贝岭人至今时时念及。“当时出门、运输,全走水路。龙川最大的码头在老隆,第二大的就属贝岭了。那时贝岭是粤赣商贸交流中心。”老人颇为自豪地说,“当年十万挑夫上赣南,经常要从贝岭过。”
北边的货物挑到这里后,走水路运到河源、东莞、珠江口等地。贝岭盛产毛竹,那时常走水路,运几万根毛竹下东江,从贝岭,到大坝,再一路到广州。
从江西省及邻近各县运来的土纸、烟叶、松香、蝉花、药材、陶瓷、木材及竹木制品等货物,都在贝岭集结、捆扎后,再用船运往东江下游的惠州、东莞等地加工、销售。从惠州、广州、东莞等地用船载运的食盐、食糖、纱布、药品及五金百货等到达贝岭后,因上游水流湍急不能继续前行,便在贝岭码头停泊,将货物搬运至仓库贮存,再分批运往江西省或龙川邻近各县销售。
“我们这里有地缘优势,四面八方的货物都会集到这里,再北上、南下。”钟德先老人说。
原贝岭街是贝岭镇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从梅州地区、潮汕地区来此开店经商者较多,已迁出外地的贝岭“80后”,至今记得童年时常听到的兴宁口音。
贝岭的老人们说,当年在贝岭街做生意的,很多来自梅州兴宁、五华、大埔等地,一个地方的商人多从事同一个行业,有卖碗的、做陶瓷生意的,还有打铁的,很是兴旺。尤其在抗战年间,到贝岭的人就更多了。曾有段时间,贝岭三四百人中有90%左右是外地人。
这些外地客商落户到贝岭后,属非农业人口。新中国成立后,为加强对城镇街道非农业人口的教育管理,于1959年成立专职的贝岭社区居民委员会。
贝岭街道社区成立后,于1962年达到了繁盛时期(贝岭中学增设了高中部,有学生600多人),有非农业户口人员近2000人。
1970年,枫树坝水库开始兴建,1973年下闸蓄水,原贝岭街慢慢沉入水底,街上居民迁移后,贝岭街非农业户口人员逐渐减少。
眼看老贝岭街要沉入水底,1972年5月,老贝岭街一照相馆老板拍了三张照片,记录了老贝岭街的模样。2017年8月走马上任的贝岭镇委书记邹伟周,辗转找到这三张照片,拼成一张长图,装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拟加大力度挖掘贝岭历史文化资源,多措并举振兴贝岭。
有贝岭人回忆道:“记忆中的老街很长很长,有300多间店铺,东江岸边码头的关帝庙为街头,一直走到老贝岭中学,半个钟头也走不完。从鸡公山头数起,依次有庙背、南门、下正敦、坛(谭)公爷、横街里、市场下、当铺背、上街尾、月升楼、区公所、大操场,再加上防空哨、月升华,还有街中间的大东庄、福音堂、纸业会等等。”将街上建筑如数家珍道来的背后,是老贝岭人浓得化不开的乡情。
1973年,贝岭人开始到黄塘下牛神岗重建贝岭街。今天我们看到的贝岭街,便是枫树坝水库兴建后迁建的新贝岭街。
1978年改革开放后,人们逐渐迁往城市居住,贝岭街道的非农业人口呈逐年减少。至2014年12月底止,贝岭街道非农业户口人员只有708人。
贝岭镇位于东江水边,枫树坝水库建成蓄水后,对贝岭不少地方都有影响,如石马村各自然村被枫树坝水库所分割,部分自然村须靠小木船、小舢板来往通行。不久后,新建了硬底化道路。1999年,钟春光、钟玉明共同捐资,兴建了长70米的光明桥。
石马村是一个水库移民较多的村,村民的收入以种植水稻、养鸡、养猪、鱼塘和网箱养鱼、流动捕鱼、种果树、山林抚育、外出务工等为主。目前,居住在石马村的有刘、钟、凌、杨、谢、王、潘7个姓氏。
大山径村是原石马大队的一个生产队,因通往石马的大片土地被淹没造成交通不便,便并入石芬村。獭塘村是原石芬大队的一个生产队,亦因水库兴建的区域变化而并入到石马大队管辖(《龙川县志》)。
陆路交通的极大发展,使贝岭迎北送南的交通优势不再。生于1933年的钟朝南、1937年出生的钟朝田,见证过贝岭当年的繁荣。他们说:“贝岭还有很多得天独厚的文化资源、红色资源、生态资源、温泉资源等,随着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贝岭一定会再发光发热的。”
土匪窝:悬崖上的红色盐仓
时值盛夏,动辄一身大汗。龙川县贝岭镇委书记邹伟周带着市驻镇乡村振兴工作队队长李恺腾及镇文化站站长袁世发等,在烈日下走得汗流浃背。刚刚经历了“6·12”洪灾考验的贝岭镇,有数不清的灾后复产工作等着全镇的干部职工去做。
坐着小船,驶过未被水淹前的贝岭街,笔者与几位村民及镇上几位工作人员来到石壁寨。石壁寨是这两年镇上新发现的古迹之一,这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建在悬崖边上的高大石建筑。
坐在船上向石壁寨进发时,有村民指着水边一座看起来不算太高的山问:“你发现那里有什么奥妙吗?”
笔者托着眼镜对他所指处端详了半天,然后道:“是山,是树?”船上的人都笑了。船儿靠近水边一处便于踏脚上岸的地方,我们下了船,向山上走去,路两边是刚劈开的榛莽。眼前忽现一道深谷,上面横着一条由三根杉树干拼成的“桥”,只能容一人行走,且无围栏,若有恐高症者,必不敢行。即便敢踏上,若平衡能力差,也可能因为望一眼脚下的深谷而眩晕摔下。75岁的钟德先老人却一马当先,抡起胳膊就快速过了桥,其他几个村民也顺利过了桥。
“是的,这地方很难被发现,被发现了也很难进得来,我们都过了桥,把桥板一抽,这天然的鸿沟,有谁能不生羽翼而过得了呢?”老人和村民说道。
这时他们才揭开谜底,原来先前他们指给我看的,正是此处村民俗称的“土匪窝”,又叫石壁寨的山崖。这里面有个天然巨洞,贝岭的先人就地取材,垒了高大的石墙,留了众多的正方形小孔作石窗采光、通风,还留有小的射击孔、瞭望孔。
笔者这才恍然大悟,给我的震撼和避匪的身临其境感比一早知道答案要大。
这个简易的石寨,约建于200多年前。在枫树坝水库蓄水前,处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外人若不识路,很难攀上寨来。如今此山被水淹了一大半,看起来便不甚高,然亦足令人心惊。
“原来这里有几道墙,将空间隔成二三层,可以把逃到这里避难的男女隔开。”钟德先老人说。
86岁的钟朝南回忆,以前常听父母说,村里人不多,一遇兵乱匪袭,就赶紧收拾东西躲到石壁寨去。
与赣南相邻的贝岭,在军阀混战的民国初期,常受兵与匪的骚扰。据当年报载,1929年粤军蔡、陈两旅途经贝岭,与徐景唐部前哨接近。1931年四五月时,有江西“三南”的土匪陈子杰率六七百人,乘东江防军调往他处之机,取道寻邬入贝岭,沿途焚掠甚惨。
石壁寨曾挖有水井,有寨门,有垛口,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别有洞天。“这是老祖宗留下来,让全村人避难的。”老人们说。
石壁寨说起来有些文绉绉,村民一般将这里喊做“土匪窝”。对此,有年老的村民说,那是因为曾为红军送盐,做过红军的盐仓,国民党将共产党员称为“赤匪”,蔑称这里是“土匪窝”,虽然名字难听,但叫起来顺口,又有些不服国民党当局的意思,村民便亦称之为“土匪窝”了。
在解放战争时期,石壁寨曾是红色挑夫们挑盐穿越国民党当局封锁线送盐上江西苏区的藏盐之所。因为水路便利,在明清及民国时期,贝岭成了东江盐道的重镇,成为一个重要的食盐转运站。除了官方大宗买卖粤盐,山民还在龙川属之牛皮潭、黄贝岭二处以货易盐,用肩挑运到江西信丰等地。
民国中后期,贝岭与和平、兴宁、老隆等地相继成立了盐业运销商联合办事处,建立了同业公会。
将盐藏在水路之畔,也是一个方便法门。
钟朝南的父亲是一个红色挑夫,他原是烧石灰的,到上坪时,结识了从上坪到大山径买石灰的钟锡旺,便被发展成接船的,半夜接船运的盐,然后把盐藏在石壁寨里,不等天亮,就上去将盐挑下山,挑到茶活去,找到联络员,交接完了就回家。这样“夜半来,天明去”地干了约大半年后,钟父与此人断了联系,方才断了这桩活。
这大半年里,钟家对钟父的工作一字也不敢提,因为国民党当局有时会来稽查,一旦被发现,全家都要受牵连。
运盐出去是不容易的,大街上设有关卡——现在这条大街很大一部分已被水淹。
“起初是五六个人走下塘—宫下—小参上江西的,后来这条路查得紧,又改为从大山径出发,经下塘—上塘—柑树下—大径里—上坪交给钟锡旺,再送往江西。”
和石壁寨相似的还有个铙拔寨,在贝岭镇罗陂村山顶上。此寨建于清代,依山顶地形而建,呈不规则圆形,占地面积约1200平方米,其作用亦与石壁寨相似,为防御战乱与匪寇。据云,民国时期,贝岭华侨李仲尧曾在此寨兴办学校,曰“尧寨学校”。
李仲尧是清末龙川闻名人士,是同盟会会员,主持创办过龙川县立第五中学。“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前,上坪、岩镇等地的学子翻山越岭前来求学。高峰时连江西都有人过来读书。”老人们说。在良好教育的熏陶下,贝岭镇出了七八个高校教授。
这座大型的具有南洋风格的学校,已在1973年枫树坝水库蓄水时被淹没,另择址建立了新的贝岭中学。
60公里红色古(驿)道
重见天日
在水路到不了的地方,只能靠挑夫们将货物打成小包,用双肩挑着走一两百多里路程,运往江西各县货栈。
龙川建县于秦朝,自秦迄民初,赣、粤,潮、韶,均有道路畅通,虽山河阻隔,但有担竿会组织,以人力运输,货运流畅,裨益民生。抗战前,省道贯通县南,民国廿一年,邑人邹衍芬主县政,动员各乡壮丁,筑成县道近万里,以龙母为县道十字中心,沟通各区、乡、镇及临县交通(《龙川县志》)。龙川县城有多条大道通往连平、龙南、定南等地,其中一条大道,由当年的县城佗城至长塘乡再通贝岭。
贝岭邻近江西,通往江西的还有几条小路。人们用加工过的石块砌成一级一级约1.5米宽的石阶路,成为人们赶圩和通往江西各县往返通行的主要干道。有些石阶路有几百年历史,经挑夫和人们长年累月地踩踏,路面上有些石块已踩磨得光亮圆滑了。为方便挑夫们中途休息,路上每隔五里或十里便建一个茶亭或店铺,供挑夫及来往客人休息、吃饭或住宿。
从2018年5月起,贝岭镇开始系统地清理古道。虽是炎夏时节,附近众多乡民仍热诚响应贝岭镇政府的号召,用锄头等工具,将覆盖在石阶古道上的厚厚黄泥铲掉,当年石头铺成的古道便得以重见天日。有的古道深藏山林之中,虽有林木荫蔽烈日,但陡峭难行。有几段古道通到河边,从河里的船上卸货后,便由挑夫肩扛着,通过这条古道,将货物运往江西。
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为支援井冈山、瑞金苏维埃政府,贝岭地区(据《龙川县志》载,当时贝岭为第五区,该区下辖兴良、三联、上坪、黄埠、五顶、贝岭、细坳等7个乡)的乡民冒着被国民党当局抓去坐牢的危险,把食盐、纱布、药品、火水等紧缺物资通过几条古(驿)道挑运到江西苏区,是“十万挑夫上赣南”的重要组成部分。
走在古道上,不时可发现当年建筑遗址,或是茶亭,或是店铺,这些倾颓后留下的半人高石墙,顶上长满了各种野草,当年人们走动过的地板,也已荒草萋萋。2018年夏,邹伟周与镇干部勘踏古道时,在路上还发现了两块路碑,指明了左右两条岔道分别通往何地。
“当时以贝岭老街为起点的古驿主干道有如下几条:贝岭、石坳至小参古驿道,盘雁古驿道,"三百六十塅"古(驿)道,柑树下、渡田河古驿道。”邹伟周说。这几条道路所通的最终目的地都是江西。盘雁古(驿)道和三百六十塅古(驿)道都需经过粤赣交界的江广亭。根据勘察统计,全镇累计有古(驿)道200公里,其中现存较好的有60公里。
1930年的一天,35岁的李观富,与米贝村李和荣沿着贝岭老街至细坳、小参的这条古驿道赴细坳圩后,毅然只身前往江西,在长宁县(即现在的寻乌)参加红军,并到井冈山司令部当了炊事员,1934年10月随中国工农红军从江西瑞金出发,参加了万里长征。在长征途中,李观富在毛泽东身边做炊事员,后改名“李童军”。李观富牺牲后,他的墓建在石灰坑其故居旁。每年清明节,县镇中小学校的师生都会列队前往瞻仰扫墓,敬献花圈。
“贝岭的古道,堪称红色古驿道,在赣南革命根据地最艰难的时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邹伟周说,“贝岭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必将引领贝岭人民在新时代用勤劳的双手,创造更加幸福美好的明天!”
文/图:本报记者凌丽
特约记者刘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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