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种了一年

河源日报 2019-04-02 08:04

□叶嫚妹

一想起父亲,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那把杀猪刀和他亲手种植的炮仗花。

与杀猪刀有关联是回忆很多,比如父亲杀猪的娴熟,剁肉块的精准,旁观者无不露出“啧啧”的赞叹声,但我印象最深的是这样的两件事:

一件是二姐告诉我的。二姐入学后,总被同班的小男孩欺负,哭着回家是常事。某天,二姐又被欺负,她哭着鼻子来到了父亲的肉档前,父亲一边安慰二姐,一边叫二姐指认欺负她的同学。不一会,欺负二姐的几个小男孩出现了,父亲叫住他们,问道:“你们做什么欺负我的女儿?”凶巴巴的声音吓得几个小男孩连大气都不敢吐,接着,父亲把沉重的剁肉刀朝猪肉桌上砍去,“啪”的一声,杀猪刀稳稳地扎在肉桌上,父亲狠声说:“下次再想欺负她,先问问我的刀!”吓得几个小男孩两股战战,哆哆嗦嗦急急忙忙地跑了。后来,当然没人再敢欺负二姐了。

听到姐姐向我叙述这件事时,我正沉迷于各种侠义小说之中,我惊叹平素沉默寡言的父亲,竟然有这么勇武的一面,简直就是书里的侠客了!

还有一件事,是我的亲身经历。小时候的一天,我脸上长了个俗名叫“猪头皮”的东西,脸上肿得厉害,虽然不痛不痒,但人整天都是恹恹的。一天晚上,父亲外出干活回来听说我的病状后,找出那把久已不用的剁肉刀,在火上烤热后,烫在“猪头皮”处。父亲抱着我坐在灶前,一边说话哄我分散注意力,一边一次次重复着烘热烫贴的动作。当时天气很冷,浑厚的刀背烘热贴到脸上患处让我莫名地觉得舒坦。不知不觉,我就在温暖的包围下,安然入睡。第二天一早醒来,我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父亲变得和以前不同了:一向大男子的他,时不时和我说些生活小事。我喜欢养花,以前对养花从不感兴趣的父亲关心起了我养花的情况,接着我发现他会主动去浇灌院子的花草。再后来,父亲开始亲自种花,我也没有过多地留意,就熟视无睹了。但是,当他有一天带回了一株炮仗花时,我有点激动了。

炮仗花是我在大学校园里认识的花,我爱它明艳的颜色和蓬勃的生机,当年就拍了照传给父亲看。

那年暑假,我回到家里,突然发现院子里生长着一株炮仗花。父亲得意地指着栽下不久的小苗,说道:“这是我途经龙川带回来的。”虽然说得非常随意,但我感觉到了愉悦的口吻。

此后,我天天盼着炮仗花快点长大,并急迫地想象着开花的情状。父亲也很上心,浇水、结篱……这些细活从不假手于人。炮仗花抽条长藤时,父亲还特地拉了几根绳子,将花藤引上二楼的阳台。每次回家,当看到炮仗花又长高了一截,我都要站立着凝神看它一会。每当看到这情景,父亲的脸上总会露出温温馨的笑容。

炮仗花是春末种下的,到了腊月,它已经爬到二楼的阳台了。正月的花季,学校外墙上的炮仗花已经开得挨挨挤挤,可我回到家,只看到院子落满了它们的叶子。刚扫干净,不久又有许多叶子落下来,但就是看不见花儿的踪影。这时,我深感失落,父亲还是像我小时候那样安慰我说:“才种了一年呢,不急不急,以后总会开的。”但我知道,父亲比我还急,盼望炮仗花快点开花啊!

一句“才种了一年”使我瞬间明白,但父亲的爱在春天就已经种下了。

花儿可能不会如期开,但父亲的爱从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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