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
●叶雨霏
我出生的前一年,母亲尽其多年积蓄,买下了一间牛圈,这就是我家的老屋。老屋地处和平县阳明镇的城东街,只有三十几平方米,和右边两间是连体房,当初可能是三间连着的牛圈,屋主分别卖给了三户人。
房子买下后,母亲每天背着三岁大的哥哥到旧城墙去捡砖块,挑回来自己一块一块铺在地上。房子形狭长,临街的前半边做了客厅,中间隔出一间为卧室,最里边做了灶房。室内阴湿,采光差,灶房无灯伸手不见五指。
有了自己的家,母亲当初还是欣喜的。自外公外婆含冤离世,无家可归的她一直跟着坏脾气的大姨生活。当年,出身不好嫁人颇为困难,母亲的几次恋爱均无疾而终。直到25岁,才嫁给了大她10岁,身边拖着两个女儿的父亲。
安定下来,母亲一口气生下了我和弟弟及妹妹。我们在这个小天地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印象最深的是,白天,母亲出门干活前,总把我们兄妹仨锁在屋里;晚上睡觉前,母亲都会悄悄地哭一场,我和哥哥受感染也跟着哭。特定的环境,留给了我特定的记忆:客厅属于白天,我和哥哥时常爬上窗台,把脚伸出窗外,羡慕地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卧室属于黑夜,一张大床,我们几个围坐在身怀六甲的母亲身边,母亲轻轻地哼唱“北风那个吹呀,雪花那个飘……”不久,母亲生下了妹妹,很快地,我们又一次去了一个陌生的小山村,一晃十年。
1978年,阖家再次回到县城,重回老屋。母亲与旁边两家商议,把房子扒了,将房子建至两层半高,地上的青砖换成了水泥地。不久,母亲把房子左边的一条小巷买下来做了进出通道。一楼的格局没有变化,母亲带着妹妹住地下的大间,二楼分隔成三小间,安置了父亲、我和弟弟。
长成少女的我突然发现,家是如此简陋,我们的生活时时面临尴尬。许是多年在乡村养成的习惯,母亲在楼梯边搁置一尿桶。只要有人小便,楼上的人都得集体聆听那如歌的“放水声”。有时,一人正在“方便”,见有人刚好从楼梯上来或从卧室出来要下楼去,即慌慌张张提醒:“屙尿屙尿!”
母亲敏感而急躁,只要她在家,满屋子都是她的声响。家人个个均具歌唱家的大嗓门,经常争吵。在如此狭仄的地方度过我的青春期,敏感如我,感觉既没有自己的空间也没有自己的时间,而我又是如此的羞涩和胆怯!
1992年,我们均在深圳扎根落户,拥有了自己的房子,把父母接至身边。哥哥把老屋卖了。当初他的想法是以免母亲老牵挂。可是,后来才发现,把老屋卖了,等于把自己的根给拔了。十几年来,母亲念念不忘想回去置地建房,可是,想到一些具体的事,我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因而,给母亲留下了终生的遗憾。
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有好多年,回到县城,我竟无勇气从老屋门前经过。直到前年,与先生同行,才鼓足勇气,领着他走进早已不属于我们的老屋,带着他爬上那条又陡又狭的木梯,为他介绍他早已耳熟能详的小屋,指给他当年搁置尿桶的角落。
现在,我每次回去都要特地去老屋门前伫立半天,要是屋里有人,我会告诉屋主,这是我以前的家,请求进去看看。我的举动令昔日邻里时时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们哪里知晓,这间虽已几易其主的老屋,在我的心底里,永远是我的家,它承载着我年少时的忧伤和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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