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米白天鹅宾馆引桥，切断江岸联系、影响沙面景观 这座桥拆不拆，争论了数十年
↑航拍俯瞰下，白天鹅宾馆引桥对沙面江岸景观几乎呈现了半包围。
本栏图均来自南方日报记者梁钜聪、实习生蔡嘉鸿
白天鹅宾馆引桥一侧的碧道光线几乎被完全遮盖。
白天鹅宾馆开业至今已30余年，对其引桥的争议不绝于耳。
作为中国首家中外合作的五星级酒店，白天鹅宾馆有很高的知名度。然而，当年为解决通行问题，一条长达600米的高架引桥沿南岸直通大堂，横刀切断了珠江与沙面历史建筑群的联系，阻碍了珠江与沙面的景观。
珠江岸线是广州的重要资源，沿岸地区是城市发展的核心区域。实现沿岸景观和公共空间的贯通，可以展示云山珠水、吉祥花城的无穷魅力。
如今，随着城市发展进入新阶段，推进珠江沿岸的进一步发展势在必行。这个争论了数十年的问题，会否迎来新进展？
妥协
囿于历史条件，引桥影响较小
在西堤码头漫步，白鹅潭三江交汇的美景一览无遗，有一种上海外滩的壮阔感。然而，当往西走到沙面时，横亘在南岸的引桥立即终止了这一切。
作为引桥的设计者，中国建筑设计大师、中国工程院院士莫伯治曾说，“引桥势必影响珠江和沙面的景观，原打算设计走沙面岛的陆地通道，或者走水面，但因各种原因都不能实施，最终只能选择引桥方案。”
“当时历史条件有局限，相比其他方法，白天鹅引桥的想法很好，对沙面居民和游客的影响较小。”作为莫伯治的学生，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倪阳在赞同老师当初设计的同时，也认为引桥对临江的视线确实是有遮挡，“目前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市民应享受更多的空间，可能桥就要让路了。”
事实上，不仅是引桥，对于白天鹅宾馆独享白鹅潭风光，数十年来也是争议不断。“当时，拿出最好的地段建宾馆。现在来看并不适当。”华南城市研究会会长、暨南大学教授胡刚认为，在历史文化街区，现代化的高楼与周边低矮的欧陆风情建筑是冲突的。
在沙面岛上，只要提起这座引桥，大部分街坊都表示，“希望尽早拆除”。阻挡沙面南面白鹅潭景观，侵占市民公共亲水空间，是主张拆除引桥的主要理由。
沙面岛江岸线约1公里，其中引桥占了约600米，白天鹅宾馆主体建筑占了约300米。若拆除引桥，沙面岛能恢复一半的江景风光。
博弈
曾数次讨论“拆桥”均搁浅
从白天鹅宾馆落成开始，引桥的争议始终存在。新世纪以来，历史文化保护的声音渐起，拆除引桥的呼声也越来越大。但不可否认，白天鹅宾馆引桥固然破坏了沙面的完整性，但其存在有合法依据，当年已组织专家广泛论证，并经省市政府和建设部门批准建设。争论声中，引桥拆除问题，搁置至今。
2004年8月，时任广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张广宁曾表示，白天鹅宾馆前的引桥将被拆除，建设下沉隧道供车辆出入白天鹅宾馆使用，恢复沙面的完整、统一。
2006年广州市“两会”期间，陈延铭、黎宝松两位市政协委员提交了《关于加大沙面建筑群的开发和保护力度的建议》的提案，再提拆除白天鹅宾馆引桥。荔湾区政府对此回应：“目前有关部门正研究拆除的可能性和可行性。”
拆除引桥后的交通优化方案，主要集中在西面建设新桥、江底隧道及地下通道、地下停车场等几种。总体的目的是恢复沙面景观、增加市民亲水活动空间以及缓解沙面交通压力。
2008年，时任荔湾区委书记刘平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按照沙面的总体规划，连接白天鹅宾馆的引桥将会被拆除，计划在沙面岛上建设地下通道和地下停车场，让车都从地下走，把沙面逐步建成别具欧陆风情的步行区。”
在“2009年度广州市城市规划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广州市规划局发布的《沙面历史文化保护区保护规划（详细规划）》，提出“远期拆除”白天鹅宾馆引桥。但该规划未给出明确时间界定。
远期有多远？最先行动起来的是白天鹅宾馆。2010年8月，白天鹅宾馆向广州市规划局提请规划调整，首次正式提出拆桥的路线图。
根据该方案，拆除岛东侧原引桥，在岛西侧新建15米车行桥，沙面南街不拓宽，沙面二街与四街间的街区实行单向环形车行。白天鹅宾馆地块出口主要有3处，设于沙面南街，通过在沙面南街南侧局部设置辅道，解决地块内部交通组织。配合拆除宾馆东部引桥，打开沙面南部江畔空间，尽可能恢复历史江岸空间与景观，改善沙面南部的绿化空间环境。
不过，由于白天鹅宾馆同时提出了在引桥位置重新建设酒店大楼，在2010年度广州市城市规划委员会发展策略委第三次会议上，该方案被专家们以12票反对、2票赞成的比例否决。专家反对的主要原因是开发强度太大，超出历史文化保护规划上限，破坏了沙面岛沿岸风景线。
时至今日，白天鹅宾馆对于引桥是否仍有拆除的计划？南方日报记者多次联系白天鹅宾馆的公共关系负责人。截至发稿，暂无答复。
现实
引桥的交通功能正在衰减
从广州人民桥西北侧楼梯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天鹅宾馆的招牌，箭头指向了引桥的方向。引桥入口的灯柱上挂着“内部道路”的告示，另一边是“行人和自行车禁止通行”的提醒。
随着城市的发展，出入沙面和白天鹅宾馆车辆的增多，如今引桥的交通功能正在衰减，也很难再提供舒适的通行体验。
广州市社科院哲文所所长、广州市人大代表曾德雄判断，引桥已无法解决交通问题，“去年我到白天鹅宾馆吃饭，在引桥上堵了很长时间”。
作为市政桥梁方面的专家，广州市市政工程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熊正元认为，引桥对白天鹅宾馆的进出有一定帮助，拆除后会对交通有局部影响。
广州市政协委员刘根生则认为引桥未必需要拆除，“改变引桥的功能，打造成人行观光桥，也可以实现滨江公共空间的共享”。
若引桥拆除，喝茶的老广们如何进去白天鹅宾馆？“人进去，车不进去，这样的体验其实更好。”曾德雄建议，黄沙市场旁边的立体停车场离白天鹅宾馆很近，引桥拆除后车可以停靠在立体停车场，人步行进去或者电瓶车接驳抵达。
2019年，广州荔湾区推动沙面和西堤街区整治提升工程，逐步取消沙面室外停车场，机动车统一停放在可容纳480个车位的新建机械停车楼内，把停车空间转变为活动空间，扩容8200平方米活动场所，实现人车分流。
随着去年《沙面历史文化街区保护利用规划》（下称《保护利用规划》）的发布，沙面的交通优化前景逐渐明朗：严格控制车辆在历史文化街区的通行权，实行“单行、禁停”的“环岛车行、内部慢行”政策。若拆除引桥，市民在“环岛车行”的模式下同样可以乘车直达白天鹅宾馆北门，全程无需步行。
沙面岛还将新增停车楼设计，在满足居民与办公停车需求基础上，解决“乱停、难停”的问题。此外还可适当开发地下空间，以满足现状及后续开发的停车需求。
趋势
引桥问题关系珠江岸线发展
沙面岛拥有成片文物建筑群落，动一草一木应慎之又慎。“拆除引桥是对白鹅潭景观的一次历史修补。”胡刚建议，应该尽快恢复沙面风貌。《保护利用规划》也明确提出“修复历史空间肌理，重现地段风貌特征”的原则。
历史上的沙面，“皇后公园”和“法国公园”分布在南端，新中国成立后合二为一，取名沙面公园。由于白天鹅宾馆专用引桥从中间穿过，使沙面公园形成了南北分隔两部分。2019年，沙面岛进行改造提升，拆除了挡住公园和江景的围墙，恢复了公园的历史布局，市民从中央大街便可望见珠江。
沙面正谋划全面复兴，白鹅潭CBD的建设也进入实质性阶段。去年9月，《白鹅潭商务区（一区）规划和城市设计整合优化》获广州市政府批准。白鹅潭CBD将对标纽约、芝加哥、东京等世界中央商务区，战略上打造成与珠江新城优势互补的粤港澳产业金融集聚区、数字经济产业中心、高端医疗健康中心以及文化创意时尚中心。
文化学者、广东省文化学会副会长冯玮瑜曾说：“白鹅潭不仅属于广州，更属于世界，它是广州城内最具故事的地方，也是大湾区建设高度聚焦的文化重地。”
文化底蕴是大都会CBD的血肉和灵魂，恰似巴黎、纽约、东京等国际大都会的中央商务区，无不具有独属当地特色的文化基因。
曾德雄认为，广州很重要的历史价值集中在近现代，一座城市撬动整个中国的进步，精髓都在白鹅潭一带。他建议：“通过拆迁引桥的契机，对沙面进行整体的保护和提升，充分挖掘历史内涵，激活白鹅潭中央商务区的文化基因。”
从第二次鸦片战争后签订不平等条约强租沙面，到新中国成立后成为国家重要外交窗口……沙面岛和白鹅潭见证了广州的沧桑巨变。如今，推进更大范围的珠江沿岸高质量发展，对广州而言其时已至、势在必行，沙面岛已拉开全面复兴的序幕，解决引桥问题迫在眉睫。
南方日报记者谭超冯艳丹郭苏莹
统筹：陈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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