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秀节目《戏剧新生活》引热议戏剧人真有那么难?
首集剧目《养鸡场的故事》
戏剧人修睿、赵晓苏、吴彼(从左到右)加盟节目
赖声川(左)、黄磊(右)担任发起人
经费紧张,演出道具均由戏剧人动手制作
“戏剧不值一顿饭钱吗”引发热议
羊城晚报记者艾修煜
由严敏执导,黄磊、赖声川担任发起人的真人秀《戏剧新生活》正在爱奇艺播出。该节目请来八位活跃在舞台的戏剧人担任主要嘉宾,通过聚焦他们的生活生产,带领观众走进戏剧领域。自1月16日开播以来,《戏剧新生活》在猫眼综艺全网热度榜上连续霸榜三天,豆瓣评分也高达9.2分,称得上是2021年初综艺的一匹黑马。
节目第一集就抛出“靠戏剧能不能挣到钱”的尖锐问题,播出后更有“戏剧不值一顿饭钱吗”等话题登上热搜,引发观众热议。戏剧人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羊城晚报记者就此采访了乐乎文化创始人、戏剧制作人李淑俊,演出行业工作者、戏剧自媒体人杨小乱,广州嘿皮匣子运营总监梁滢等人。《戏剧新生活》虽然有“秀”的成分,但节目中呈现的戏剧人困境确实存在。
小众出圈?借真人秀“科普”戏剧
《戏剧新生活》由刘晓晔、修睿、吴彼、赵晓苏、刘晓邑、丁一滕、刘添祺、吴昊宸担任主要嘉宾。大部分嘉宾大众知名度不算高,但在戏剧界小有名气。节目中,八位嘉宾需要在乌镇乌村共同生活8周时间,并进行戏剧创作。
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三位业内人士均肯定了《戏剧新生活》的新鲜尝试。杨小乱表示:“整个节目好看不枯燥,能让普通观众了解到戏剧人在舞台下的状态,以及他们是如何搞创作的。”第一期中,节目就给这几位“阳春白雪”的戏剧人安排了一个非常接地气的任务:为一家养鸡场排演一部儿童戏剧。有观众质疑节目中“真人秀大于戏剧”,有本末倒置之嫌。梁滢却认为:“我一开始就没期待节目能有多‘戏剧’,它的本质就是真人秀综艺。但我和一些圈内朋友的确希望戏剧能够借助综艺这种形式‘破圈’。”李淑俊表达了同样的观点:“我觉得黄磊老师做了一件很好的事,如果真人秀能让大家知道‘戏剧是什么’,节目的目标就达成了。”
杨小乱认为,“真实自然”是《戏剧新生活》的最大亮点:“嘉宾们的反应很真实,这就是真人秀应该有的样子。比如吴昊宸卖不出票急得团团转,我以前做演出的时候也经常遇到这种情况。”梁滢对此深有同感:“有几位嘉宾是我很喜欢或者合作过的,比如丁丁(丁一滕)、晓邑、添祺等人,我对他们生活和工作上的状态会有一定了解。节目里,他们时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跟平时做作品时的状态几乎一样。这些特别不‘综艺’的地方,恰恰是我觉得很有看头的部分。”
不过,三位受访者均认为,节目的嘉宾选择“可以再丰富些”。“戏剧人包含了很多工种:编剧、导演、灯光、舞台监督……“严格来说,节目里八位嘉宾的主要身份都是演员,无法代表全体戏剧人。”杨小乱表示。李淑俊则谈到,八位嘉宾中没有真正成熟的戏剧导演,这是一个遗憾:“但我理解节目组的矛盾,如果请一些更核心的戏剧创作人员加盟,观众可能会觉得无趣,很多幕后创作者的性格比较内敛,不太擅长综艺表达。现在的八位演员嘉宾能唱能跳能弹,‘身上有活’,容易在节目中有火花。”
挣钱不易?业内收入差距不小
“赚钱,还是不赚钱?这是一个问题。”《戏剧新生活》一开场,发起人黄磊便以一段哈姆雷特式的独白将现实问题赤裸裸地抛了出来。随后,嘉宾们就“现实生活中,单纯靠戏剧能不能挣到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刘晓晔目前是北京舞蹈学院音乐系教师,代表作是《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他却透露自己从业20年,目前存款仅有“2万块钱”;“90后”刘添祺是颇受瞩目的青年戏剧人,曾获得第七届乌镇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最佳戏剧奖,他坦言上节目是为了“方便以后招学生,养娃糊口”;曾在《战马》担任中方木偶导演的刘晓邑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但也遭遇过“公司破产解散、剧团被迫搬迁到八达岭外”的辛酸事;国家话剧院演员吴彼的代表作包括《静止》《北京法源寺》等经典话剧,却直到上了《欢乐喜剧人》《今夜百乐门》等综艺节目之后才被大众认识。在讨论中,吴彼算了一笔经济账:“我连读书都比别人贵。六岁学唱歌,九岁学戏,上大学一年的学费16500元……出来后我就仅仅是‘活着’,图啥?”节目的规则也放大了戏剧人的“穷苦”:八位嘉宾需要支付房租场租、自行解决吃饭问题,还要花钱创作,导致他们一度陷入“没钱吃肉”“面汤里都没油花”的窘境。
现实生活中的戏剧人真的那么苦吗?杨小乱直言“不至于”:“节目里的嘉宾都是圈里发展得不错的戏剧人,不说大富大贵,但肯定衣食无忧。节目里面呈现的‘苦’是游戏规则,不是现实。戏剧人收入再怎么低,在社会上也属于中流或者中间偏下,不会是最差的。但相较于影视行业,戏剧这个行当肯定是苦的。我们的受众基本都是白领以上的阶层,很多时候我们确实比观众穷。”
李淑俊则认为“二八定律”同样适用于戏剧行业,业内收入差距颇大:“第一梯队导演的出场费可以达到上百万元甚至更高,一部戏耗时两三个月,一年可以做三四部戏,这个收入肯定是很可观的。但如果属于‘中不溜儿’的水平,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再往下的话,普通演员一天的排练费只有200元,演出费可能就1000元,哪怕一年演100场也只能挣10万元。这就是现实。”
卖票艰难?优秀剧目一票难求
《戏剧新生活》中,戏剧售票之难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吴昊宸抱着“我不能让兄弟对着空凳子演戏”的信念在街头卖力售票却屡遭碰壁,哪怕打了1折、仅需10元一张票,仍然卖不动。一位女观众愿意掏钱买正价票,让吴昊宸感动到泪奔。节目播出后,不少观众却发出疑问:“有这么惨吗?”“好多演出都是一票难求啊!”“为什么我买票还得跪求黄牛?”现实中,戏剧的票到底是好卖还是难卖?
杨小乱指出,戏剧跟电影一样,营销自有一套章法体系,关键在于找到合适的观众:“比如,国外顶级剧团出品的先锋戏剧,如果要在四五线城市的地方文化站里演出,肯定没几个人想看。而在节目里,景区的游客面对吴昊宸突如其来的兜售,由此产生不信任感,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大部分行内人都知道,面对不同的观众,就要采取不同的宣传策略。”
李淑俊有接近10年的小剧场话剧经验,她对吴昊宸的遭遇感同身受:“节目里,吴昊宸卖票的经历我都经历过。那时候,你就是从大街上往剧场拉人,也不见得能拉得动。很多人仍然把戏剧等同于戏曲,以为我们就是‘唱戏的’。”但从整体来看,李淑俊对目前的戏剧市场抱持乐观态度:“从纯商业的角度出发,兼备‘名作名导名演’的戏是好卖的。戏剧界也有饭圈文化,比如郑云龙这类著名演员的加入肯定会提高票房。另外,真正的好戏剧是绝对好卖的,比如北京人艺的《茶馆》、瓦赫坦戈夫剧院的《叶普盖尼·奥涅金》等,抢都抢不到。2019年我制作的《安魂曲》也卖得很好,上座率达到95%,演出前三周就卖得所剩无几。这几年来一些没有明星参演的小剧场话剧也卖得好,比如《跳墙》《醉生梦死》等。我认为,‘卖不出去’这件事,本质上还是内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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