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水墨:传统东方美学里的新对话
刘子建《天蚕》 (局部)190cm×800cm纸本水墨 2020年
后山·王绍强 《宿云》系列 40cm×30cm×6纸本水墨 2019年
林于思 《须弥山北》 138cm×69cm纸本水墨 2018年
王绍强
林于思
林于思 “星球故事”系列 35cm×46cm纸本水墨 2020年
文/羊城晚报记者施沛霖实习生林少娟图/受访者提供
一墨朱砂,挥毫天地人间;一砚青黑,描绘大江南北。墨色的焦、浓、重、淡、清,辗转出莽莽尘世的万般面貌。水墨画,这种内敛着中庸之气、无极之道的绘画形式,总在无形之中撩拨国人的心弦。
水墨是中国传统绘画的载体,也是当代艺术创作的媒介。在现代化的巨风浪潮下,传统水墨被赋予现代性转换的理念,从传统文人画的笔墨程式、绘画主题、品评标准等条条框框中逸散而出,重新获得秩序与生机。
“新水墨”、“当代水墨”的概念发端于上世纪80年代,伴随着“85美术思潮”而获得了艺术实践与理论探索上的信心。改革开放后,许多艺术家借鉴了西方现当代艺术的观念或表现手法,使得“新水墨”超越了传统水墨画的固有题材、图像呈现或笔墨处理方式,拓展出有别于传统水墨画的艺术新境界。
从传统文人士大夫阶层用以怡养性情、移情卧游的墨戏,到现代社会更加自由、更加多元的“新水墨”,水墨的演变史里藏着社会的变迁。“新水墨”诞生之后,市场的目光从未断连:自2005年开始,市场不断推出各种“新水墨”画展与拍卖,“新水墨”在艺术圈的热词中一直榜上有名。从2013年春拍开始,“新水墨”在国内市场热度明显升温,甚至出现了不少高价作品。2016年始,“新水墨”市场趋于平缓和理性。
从火山式的爆发,到退潮后的风平浪静,近年在学术界,“新水墨”的概念已日渐淡出,“当代水墨”取而代之。如何重新审视当代水墨?如何开创、建立当代水墨的话语体系?学术界在不断探索中。去年底,为推动当代水墨的研究,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当代水墨研究中心成立,并在上海宝龙美术馆举行了“2020水墨艺术实验研究展”,展览囊括了当代水墨领域35位艺术家的66件作品。本月初,广东美术馆也举行了“臆象——粤港澳大湾区当代水墨艺术谱系(2000-2020)”展览,首次以大湾区作为区域性水墨研究样本,展览体现了近二十年来大湾区当代水墨艺术的发展面貌和脉络,艺术家们在本土文化与国际化的融合交错中创作出当代水墨的新图式。
而在收藏市场中,当代水墨也引起了越来越多艺术爱好者的关注。如何理解当代水墨作品?哪些作品值得收藏?本期《名家话收藏》请来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绍强教授、当代水墨艺术家林于思,与当代水墨爱好者们一道分享了他们的艺术理念、藏画心得。
受访嘉宾:
王绍强
教授、文博研究员、艺术家、博士生导师。现为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美术馆馆长、广州美术学院教授
林于思
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广州画院专职画家,中国美协会员,广东省中国画学会理事
壹|当代水墨打破传统水墨审美定势
中国画道之中,水墨可列其上。有1000多年历史的文人水墨艺术,融入了中国文化的血脉中,简单的笔墨,勾勒出万象云烟。
从传统水墨到当代水墨,历史的风雨历程下,水墨已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身份的重要符号与象征,更是承载深厚的中国历史文化底蕴的最佳艺术方式之一。水墨,联结着过去与未来,是中国当代艺术独立于国际艺术之林的艺术DNA。
羊城晚报记者:虽然“新水墨”“当代水墨”的概念并不算新,但近年学术界仍对此进行持续的探讨,相关的展览也连接不断,当代水墨创作近年有什么发展趋势?
王绍强:近年来水墨艺术家不断尝试从观念、技巧以及媒材本身对艺术语言的转化进行多元化探索,通过不同的维度、方法和逻辑展开叙事,在本土文化与国际化的融合交错中创作出当代水墨的新图式。
广东画家在当代水墨画创作上从不同角度继承了岭南精神的创作思路和面貌。他们谋求传统水墨语言与当代文化的互动空间,试图打破原来传统水墨的审美定势,他们的艺术实践包含了一种难能可贵的岭南精神。在对古人精神和思想的品藻中,无论人文地理文献所引发对宇宙万物的思索,还是在画论和文学札记的品读中对自然生态的回归,我们的创作似乎在这场充满古意的翰墨游戏中,越发体会到传统于当下、自然于人类的亘古深意。
林于思:时代的步伐是随着科技的进步而加快的,或者说随着科技应用而下沉。那么一切领域的迭代也都随之加快,包括“新水墨”的概念。几年过去后,可能会没有人想用这个提法来归类作者或阵营,这是我比较深切的感受。我想我最想尝试的,是把水墨变成更不像水墨的样子,打破一些旧印象。
羊城晚报记者:在刚刚举行的广东美术馆“臆象——粤港澳大湾区当代水墨艺术谱系(2000-2020)”展览中,首次以大湾区作为区域性水墨研究样本,展览体现了近二十年来大湾区当代水墨艺术怎样的发展面貌和脉络?是否探索与折射了当代水墨在未来的方向?
王绍强:近20年以来,粤、港、澳地区的当代水墨探索不断产生新的突破与进展。在新时期的文化语境下,水墨艺术家逐渐注重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时代之间的关系探究,表达对现实环境和自我的真正理解和关注,并在作品中融入综合材料、影像、装置等多元化媒介元素,水墨也逐渐成为一种独特的当代艺术的语言方式。
未来,当代水墨会在传承水墨精神的基础上,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解决传统水墨的时代局限性,以进一步探索水墨画多元发展的道路。
羊城晚报记者:水墨这种传统的表现形式,能创造一种怎样的语境,有怎样的内在精神?它的优势是什么?您如何看水墨这个媒介在未来的发展?
王绍强:新世纪以来,水墨这种代表着东方美学的创作媒介在扬弃的过程里呈现出实验性和回归性共存的发展态势。水墨的优势在于人文精神和哲学思想的深入研究与观念传递,水墨在今天,已经不再单纯指代一种创作媒介,而是内化为东方美学所特有的一种哲学思考方式。正因为如此,对这种国际语境下的水墨语言之关注就显得尤为重要。现在已有水墨与多元化媒介元素的融合,相信未来会衍生出更为创新的水墨艺术形式。
林于思:在我这个阶段,我已经更多把水墨当作是一种传统工具和材料,刻意避开之前的绘画规则和审美了。尤其是这两年的跳跃更大,它的优势是可能衍生出更多与世界沟通的方式。这个媒介在未来的发展应该是跟随科技的进步的。
水墨媒介有一个天然的东方语境在里头,我们东方人确实更偏向纸质和水质。与画布相比,画布的优势是厚,水墨画的优势恰恰是薄。它的那种薄是非常清雅的透与光。因为现代视觉讲求的是冲击力、力度感,欣赏很透很薄的作品反而更有难度,对观众的艺术水准有一定要求。
羊城晚报记者:2009年起,您从画传统工笔花鸟为主转变成现下的写意画风,深入地去表现一些宏大、虚无的主题。而在今年与广州太古汇合作的“新水墨”展览中,您用水墨讲述“小外星人拜潮年”的故事,并用数字多媒体手段将传统水墨进行当代转译,这是否表现了当代水墨在创作方面的自由度?
林于思:传统工笔太讲工序,题材也相对狭隘。可能坚持三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画植物、翎毛也会很成功,但这不是我的初衷,我必须作出改变。现在我正处于又一个改变前的迷惑期中。
中国画的工具和材料是我最熟悉的,所以我使用它们。我觉得作品的自由度可以和材料工具无关,与作者内心的自由度有关,首先我得是自由的。
许多人说我画的是“新水墨”,但是我其实更愿意把它归类为思想创新,我其实是想要画一些更靠近性格的东西。这次与广州太古汇合作展出的《星球故事》,我画出来的几乎每一个的外星人都保留着人性的温度,他会悲伤,会好奇,会开心会感动。
《星球故事》系列作品是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故事。这些形象也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的,可能我还是比较喜欢挑战昨天的自己,我想要反转。我一直希望大家对水墨画的理解不要太过于局限,譬如局限于传统的梅兰竹菊。当然传统的水墨画并不是不好,但跟当下的生活确实有一定距离。
另一方面,我觉得艺术还是需要走向社区、走向生活,这也是这次展览的初衷之一。如果你没有这种理念,那你永远会在极小的圈子里打转,你的作品对社会没有任何影响,对大众的视觉孵化也没有任何改善,那你作为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在哪里?艺术最终要走进人民大众。
贰|市场回暖当代水墨的生命力会更强大
在书画市场上,传统书画地位超然。而自2013年春拍开始,当代水墨在国内市场热度明显升温,以郝量等为代表的当代水墨艺术家,在2014年的拍卖市场甚至创出了600多万元的高成交价。当代水墨市场,风起云涌。
2016年后,当代水墨市场趋于平缓和理性,疯狂的现象有所回落。但由于当代水墨兼顾了传统和现代、东方和西方、新内容和新形式等诸多层面的融汇和转化,对于渐趋年轻化的收藏群体而言,仍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起起落落的跌宕下,当代水墨的未来如何?收藏当代水墨作品有何要点?
羊城晚报记者:收藏购买当代艺术品的人群相比传统水墨艺术粉丝而言,更容易接受当代水墨艺术家的作品。市场在“新水墨”兴起的过程中是否比学术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市场的欢迎是否佐证了它的生命力?
王绍强:在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新水墨”被认为是有前途的市场领域,受到了追捧。但是同时市场依然对“新水墨”存在疑虑,希望学术界能对“新水墨”作出理论上的反应和长期的价值判断,以保持该领域的可持续性发展,因此市场和学术界对“新水墨”的发展起着同样重要的作用。目前市场“回暖”正在路上,“新水墨”的生命力会更加强大。
林于思:“新水墨”目前在市场上还没有和传统水墨抗衡的力量,因为传统水墨领域有许多美术史上的大山,而“新水墨”这个词汇出现的年头很短,出现了一些明星,但也还离那些大山很远,只能说市场给了一些肯定,但长远来看这也仅仅是个开始。
羊城晚报记者:过去十年中当代水墨受到国内收藏拍卖市场的持续关注,中国当代水墨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了传统水墨的基础,您认为当代水墨能否保持热度或持续升温?这取决于什么?
王绍强:当代水墨依然是具有市场潜力、具有可操作性的盈利板块。当代水墨离不开丰厚的历史文化根基和传统,只有在传承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当代水墨才有更强大的生命力和发展空间。现代人的审美趣味承继古人的文化精神而来,在当代的快节奏生活中寻求心境的“慢调”,回归精神的平静和安详。从古代士大夫的文人画境中,品藻性灵的淳朴清澈,在当下繁琐躁腻的生活环境中寻求一片人文的精神净土,与古人“对话”,产生思想的交流和互通。
林于思:艺术品的热度和升温取决于整体经济环境的好坏,全球如此。当代水墨与传统水墨的脐带当然很难断掉,如果说判断一下能否保持热度和升温的话,我觉得取决于年轻一代的美学教育程度。
我觉得当代水墨始终很难脱离技艺二字。尤其是中国人买宣纸水墨类的作品,他一定要看得到作者花了苦功练习、花了时间在画面上,他不可能只欣赏你的意识流,或者说当时创作时的爆点。传统中国画依然依赖技艺。
于我而言,我花了很多时间去磨练技艺,但反过来也牺牲了许多发散思维的时间。有手艺固然是好的,但如果耗掉你太多的生命,便值得反思了。毕竟想法更重要,想象力更重要。
羊城晚报记者:您认为当下市场环境对当代水墨画家来说是否友好?大众对当代水墨的认识程度有什么改变?
王绍强:目前新水墨市场前景光明,广东美术馆在2001年、2006年和2016年,也先后举办三届“当代水墨空间”展览,持续对国内实验水墨的演变和观念更迭进行阶段性观察、总结与梳理,并对“水墨性”、“当代水墨”的本位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当下市场环境对当代水墨艺术家来说既存在着很多机会也充满了巨大挑战,而普通市民对当代水墨的认识更需要我们这些公共文化事业的从业者尽最大努力,通过高品质展览和艺术创作,提升他们对艺术的审美品位和多元视角。广东美术馆刚刚举办的“臆象——粤港澳大湾区当代水墨艺术谱系(2000-2020)”对新世纪以来粤、港、澳三地的当代水墨艺术发展面貌进行阶段性的观察、总结与梳理。
在未来,我们仍将持续关注水墨领域,在科技创新、全球互联的背景下,记录、梳理和推动中国水墨的演进,进一步深入探询中国水墨的历史内涵、发展文脉以及当代演绎的多种可能性,提升大众对当代水墨的综合认识程度。
林于思:总体而言,市场对当代水墨画家圈子仍然不算很友好,因为整个界别的成交额可能都顶不上几张传统水墨精品的成交额。这个与艺术家本人的高度有关,也与资本的选择有关。
但是,在收藏界也存在“迭代”的现象,如果对父辈的收藏不满意,新藏家们会选择按自己的审美选择藏品。从这个角度来讲,水墨存在一个潜力巨大的新市场,就是贴近一些新藏家的需求。
羊城晚报记者:作为艺术家,您对艺术爱好者在入藏当代水墨作品时,有什么具体建议?
王绍强:对广大的艺术爱好者而言,在选择当代水墨作品时建议充分关注作品的学术研究价值、艺术审美价值、公共文化价值等综合因素。学术研究是艺术创作的基石,也是未来发展的重要决定因素。在扎实的艺术史研究基础上,较高的审美品位和宏观微观的艺术视野,对一个艺术家其艺术观念与体系的构建来说也很重要。除此之外,艺术家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和身份属性,其创作在多大程度上给予公共环境一定的积极引导作用也是值得考虑的。
林于思:我自己也收藏很多艺术作品,首先是喜欢,再者是买得起。满足这两个条件基本我就会买,哪怕有时候需要下点决心。有朋友问我会基于什么原因去买一张画,我说:“基于我被打动的那一刻,我决定要为我的感动和作者的心血买个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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