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 缅怀潘鹤先生

《横空一鹤》（纸本设色）潘鹤方土作

●方土

2020年11月22日晚，惊闻潘鹤先生驾鹤仙逝，不由悲痛难眠。

当年我求学于广州美院时，鹤公的雕塑已是扬名海内外。其雕塑像史诗般形象地表现了中国百年巨变，承载了博大精深的历史和人文精神。在记忆里，鹤公幽默风趣，特别受学生爱戴。1997年我跟随“中国雕塑代表团”赴俄罗斯交流访问，鹤公担任团长，一路自然少不了打趣逗乐，让大家捧腹开怀。那次最大的收获就是留下不少与鹤公合影的照片和难忘时光，不过与鹤公堪称忘年交，应该始于2009年之后。

有日，陪同友人到医院探望鹤公，一进门便见病床旁的小桌上放着一堆雕塑泥和几件未完成的头像小泥稿。这哪像个病房嘛，又见鹤公神气十足，更不像个病号呀！鹤公告诉我们一个神奇的发现：我已年过八十，鬓角竟长出许多黑发来，说着还特意让大家凑近瞧瞧……哇！难道真的是返老还童？说鹤公古灵精怪，一点也不为过。

我们正聊得开心，突然鹤公顺手抓起一把泥，盯着我，随即捏成一个蛋形，不到一分钟工夫，便雕了个光头像，竟是十分传神。众人争相观赏，赞叹不已。走时鹤公特意在泥像的后脑勺上签上“鹤”字，把它送给了我，真的是意外收获！后来才知道，非政府行为，鹤公极少为个人塑像。唯一破例的便是这次他腰椎间盘突出入院治疗，住院3个月，手痒难禁，趁有朋探望之机，应约速塑于病榻上以自娱。

不久，友人捎来话，说鹤公夸我笔墨有感觉，愿与我合作丈二纸的大画，还特别强调他先画鹤，由我补成，就画三幅，各自留一幅。我一直仰望鹤公的成就，鹤公年少时喜画巴掌大的水彩，出手不凡，晚年喜写书法，执意画鹤，每每一挥而就，随性而形神兼备。能与老先生合作，纯属三生有幸，自然是喜出望外。大约一个星期后，友人将鹤公完成的三幅丈二大画拿来了。打开乍一看，被吓到了，每幅的飞鹤都是扬扬洒洒、笔墨酣畅，占据了画面大半空间。其中一幅更离奇，还在鹤嘴前题上“横空一鹤"四个大字并署上名。友人传话说这是鹤公有意为之，怕我添补画时将鹤挡住前程，所以将款题上。

这分明是鹤公给我出难题嘛，如何接招，我苦思了三天三夜迟迟不敢下笔，突然灵感来了：“鹤公画鹤，方土画土，妙哉！”就这样，我将其中一幅添上土地，初时只画三分之一，但觉气势不够，干脆往上画，并施上紫色以示长满奇花异草的沃土，让人联想到这里就是鹤的栖息之地，画毕我题“西来东土”，小款为：“鹤公画鹤，吾理当添土补之”；记得另一幅补的是松树，构图很满；还有一幅添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后来三幅作品鹤公让我先挑，我留下这幅《横空一鹤》。最后将它拍了片，特意印在自己的集子里，作为与鹤公忘年交情谊的见证。

如今鹤公仙去，聊以这一二小事，记以缅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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