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流浪地球》到《金刚川》：技术迭代中的中国电影工业

南方日报 2020-11-08 06:40

电影《金刚川》宣传海报资料图片

●孙佳山杨宸

编者按

近日，以抗美援朝战争为故事背景、致敬历史英烈的电影《金刚川》正在全国热映之中。该片由管虎、郭帆、路阳联合执导，由张译、吴京等实力派演员领衔主演，讲述了志愿军战士们在敌我力量悬殊、物资严重匮乏的情况下，不畏牺牲、不怕困难，以血肉之躯筑起“英雄之桥”，创造奇迹的故事。围绕该片在影视视效技术等电影工业领域的实践及成绩，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孙佳山、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杨宸撰文进行了分析和点评。

另一方面，由《书法报》和《书法》杂志等22家媒体单位联合举办的中国书法“风云榜”线上评选会，不久前公布了今年中国书法“风云榜”评选结果，广州岭南印社成为年度中国书法“风云榜”“书法社团”称号的唯一获奖者。著名美术评论家尹广以此为切入点，分享了其对于岭南风格的篆刻及印学的主要流派特征、发展方向等议题的精彩观点。本期文艺评论还包括暨南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李学武关于中国古典诗词大师叶嘉莹文学纪录片《掬水月在手》的赏析，敬请垂注。

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的大背景下，电影《金刚川》自10月23日上映以来，就受到了国内外的高度关注，也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热议。由于影片自身题材和类型等原因，相关话题的维度之宽泛也远远超过了其他一般性的国产影片。事实上，就影片本身品质而言，《金刚川》在许多方面都是可圈可点的，例如涉及现代文化工业意义上的影视视效技术等实际操作领域的具体讨论，是有着特别的价值的。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电影《金刚川》的拍摄、制作周期只有两个月左右的有限时间，为了既尽最大可能呈现激烈、残酷的战争场面，也尽最大可能弥补因为时间原因来不及实景拍摄的现实缺失，全片有600多个视效镜头，而且其中包含了大量复杂的全CG特效镜头。为此，在影片拍摄之初，剧组将金刚川36平方公里的山川河流进行了整体扫描——不止是战争题材，这在我国现实题材影片的拍摄和制作中也当属首次。在对金刚川区域进行基础物理环境的数字建模之后，剧组还专门制作了100多种树木等特效，用以满足视觉效果的逼真呈现。在这个意义上，《金刚川》的视效制作在整个中国电影史上都会有其自身独特的位置。

对于自世纪之交就开始寻求市场化、产业化改革的中国电影而言，近年来终于开始有效触碰到当年发展的初衷之一，即中国电影也可以像好莱坞一样，在短时间内就能快速输出既具有现代视效技术的视觉呈现，同时又有稳定的故事性和艺术性的类型影片。这一切并不是偶然，在《金刚川》之前，去年春节档的《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等影片就已经开始触及到这一历史的飞跃点。《流浪地球》中屹立于冰雪大地上的地球转向发动机、被彻底冰封的中央电视台与东方明珠，以及木星那只填满整个地球天际的“大红斑”等镜头，都是可以对标好莱坞平均工业水准的视觉特效，而这背后则是由多达7000余人的制作团队、3000多张概念设计图、1万件道具所支撑。尤其是对于电影的实际拍摄、制作而言，《流浪地球》的前期工作有着更艰难的开局，因为从总体的概念设计到具体的服装道具，从导演执行到现场调度，对于国产影片而言，当时还远远没有达到成熟的现代文化工业水准。而《疯狂的外星人》更是挑战了即便放在好莱坞都是难度最高的生物表演类特效，只是或许由于其有些“土味儿”的艺术风格，使得影片拍摄、制作团队的投入和付出没能被观众所充分了解。正是得益于《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等影片对视效技术等现代文化工业的核心细分领域的消化和吸收，《金刚川》剧组才得以在短短2个月的时间里，以现代文化工业的分工方式有效地协调了2600人的视效团队，进而在最后成片中实现了超高的完成度和有机交融的视觉效果，以至于三个导演到最后都难以区分哪些镜头是由自身团队拍摄完成的。

尽管诸如概念设计等现代文化工业的细分领域，在好莱坞已存在多年且已被广泛应用，但是在国内直到《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才真正开始触及。此前，在国内影视剧，特别是奇幻题材中经常遭到诟病的“五毛”特效、“抠图”特效，都是因为我国影视行业在相关的核心细分领域，大都还处在“小作坊”式的发展阶段，许多剧组往往只能通过直接购买好莱坞的外包服务，才能勉强完成视觉效果的基本呈现，这也在相当程度上限制了我国影视业的长远发展。

近年来，从《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到《八佰》《金刚川》，从科幻题材到战争题材，现代文化工业意义上的中国电影产业在不断梳理自身产业链条的同时，也在拍摄、制作等方面开始形成了具有一定市场经验的人才梯队。假以时日，随着更多佳作的出现，包括影视产业在内的社会各界，终将意识到这其中所蕴含的长期当代意义。

这里还需要特别提一下战争电影。因为在我国“主旋律”影片的起步阶段，以《大决战》系列和长征题材影视剧为代表，战争题材一直都是我国“主旋律”影视剧的一大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的《大决战》系列，因为恢弘的战争场面和整体的历史视野，在当下受到了90后、00后的普遍好评和热捧，在网上不断出现呼吁多拍《大决战》式“主旋律”影片的声音。然而，《大决战》式的“主旋律”影片在拍摄上却面临着一个绕不开的难题：成本。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数字革命浪潮席卷影视行业之前，包括《大决战》等一系列“主旋律”影片全部为真人实景拍摄。当时，为了全景展示解放战争的历史图景，以《大决战》为代表的一系列影片，都调动了解放军部队参与实景拍摄——在当时还处于市场化、产业化改革前夜的中国电影界，这些巨量的人力、物力基本都未被严格纳入到今天意义上的影片成本核算。也就是说，在今天已经完全市场化、产业化的行业背景下，真人实景拍摄战争场面所要求的巨额成本投入，将是许多影片剧组所难以承受的。

因此，反观从《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到《八佰》《金刚川》，从科幻题材到战争题材背后的现代文化工业意义，也就不言而喻。无论是科幻题材这样具体的商业类型，还是战争题材的“主旋律”影片，中国电影只有也必须由实体空间向虚拟空间进军，尽快完成自身现代文化工业意义上的全行业升级、升维，才能在激烈的全球电影竞争中获得属于自身的生存空间。

受今年疫情的影响，中国影视产业可能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面临投资、影片数量、院线、档期和观众增量的回调和发展的不稳定性。从电影的拍摄、制作到后期的传播、接受，全行业产业链都处于一个复杂、多变的文化周期。所以，对于不断进取、努力实现自我超越的中国电影工业而言，无论是对战争题材还是“主旋律”影片而言，电影《金刚川》的出现可说是恰逢其时，具有承前启后的节点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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