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夜(2)
你也不至于累垮。
后来一玄告诉方格,她当时完全被震住,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好人,就在那一分钟,她几乎抱住方格放声大哭。
但在当时,她只能显得还算平静。
一玄的父亲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但他仍不失为一位慈祥的父亲。有一天夜里,方格醒来,发现汪爸爸也醒着,他笑着对方格说,一直都知道一玄有男朋友,但她就是不肯让我们见,现在终于见到你了,我马上就放心了,因为你哪点都好,也很踏实。方格心里知道自己并不是一玄的男友,但他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心想若汪爸爸觉得这样安心也是好的。
很久以后一玄才告诉方格,当时她的男朋友不肯去医院见她的父母,原因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这种时候出现便是一种无言的承诺,令他感觉压力很大。结果当然也只有就此分手。
病魔在无情地侵蚀着汪爸爸的身体,但他只要见到一玄和方格并肩站在病床前,脸上便一定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是一个温和而寡言的人,个人的情绪藏得很深。也许是因为爱过一玄吧,方格在守夜中对汪爸爸也有了感情,有一次他忍不住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一玄的肩膀,明显是在传达某种信息,这同样也是治病的良药啊,他觉得汪爸爸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出口来,只是望着他眼眶湿润了。这时他明显地感觉到一玄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一直都在瑟瑟发抖。
三个月以后,汪爸爸走了。两个人都变得又黑又瘦,却再也没有办法分开。
方格知道,其实真爱并不是木纹的相框,不是好吃的饺子,更不是凌志吉普车,而是化了妆的苦难。
三
一觉醒来,己经是上午九点多钟。
方格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才听到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彩玲是周杰伦的《菊花台》,他当时很喜欢呼啸沧桑这句歌词便下载了下来。原来他是被手机声吵醒的,整首歌都快唱完了他才跳下床去接听。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他说公司通知今天他们在工作室的安排流程全部取消,直接到机场飞三亚,因为那边正在白沙海滩拍照的客户和摄影师起了纷争,闹得很不愉快,公司也只好临阵换将,叫方格去收拾残局。这种事不止发生了一次,皆因方格这个人虽然热情不够,但是耐心有余。拍婚纱照其实是个吃苦耐劳的活,尤其是这种异地实景拍摄,到了后面,包括新娘新郎在内人人火大,吵翻了纯属正常。所以方格也不细问,只约了在机场的集合地点。
方格住的出租房倒是位于市中心,只是楼龄已有二十多年,看上去陈旧不堪。方格租了六楼的一房一厅,他觉得这里闹中有静,非常满意。
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朴素、单调的生活,总之他的住处里面没有半点女人的气息,自从跟一玄分手之后,发生了很多事,直到尘埃落定,有时也好难相信那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其实,他也并没有刻意地回避找对象这件事,只是找来找去似乎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家里也着急,母亲见到他就是长长地叹一口气。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之后,方格出了门,直奔机场。
不过,这一次在三亚耽搁了整整十天,却是方格始料不及的。原来拍照的这一对年轻的恋人都是富二代,多金又唯美。今天女的一起床照照镜子说,眼睛有点肿,不靓,今天不拍。明天男的说今天不帅,找不到感觉,不拍。结果方格便跟两个助理躺在五星级酒店里休假,也理解了上一个摄影师为何会跟客户吵翻。可是人家有钱加预算,公司才不着急,派来了好脾气的方格。
方格从三亚回来的时候,养得白白胖胖的。他回影楼上班,同事们都说你是干活去了吗?怎么美得跟新郎官似的。方格说富二代叫他们吃海鲜,精油按摩,拍照跟玩似的,分手的时候都成朋友了,还被邀请以后婚礼摆围时去吃喜宴。众人争说这样的好事我们怎么没有遇上?大伙调侃一番尽兴散去,这时方格无意间看到工作室的一面墙壁,侧立着一撂制作成油画效果的放大照片,相框大小不一,框上的花纹也五颜六色各式各样,但有一截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一截照片被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人物,景色便是一片犹如在淡淡薄雾中摇曳写意的薰衣草,花草同体,映衬在蓝天之下的是满山遍野的紫色。方格的好奇心被点燃,很想知道这个告别青春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他慢慢地抽出这幅足有半米长的照片,心想就是有一万种可能也不会是汪一玄吧。
但结果方格从头到脚触电般的一颤,那个回眸一瞥的女孩子正是一玄。
整幅照片被抽出来了,就靠在桌前,方格和一玄四目相望,她一如从前的安静、清秀,却已经没有了阳光般的快乐,她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忧伤和恍惚,即便是面对镜头也没有一丝故作幸福的浅笑。他这才知道他对她的伤害有多深,让一朵没有来得及开放的鲜花静悄悄地枯萎了,其实爱情才是杀人的利器,他的心冷到几乎停止跳动。
方格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一玄也已经到了大四,两个人的关系甜蜜而稳定。利用在校的最后一个假期,方格带着汪一玄回了一趟老家马鞍山,算是正式拜见了男方的父母。方格的爸爸妈妈对一玄非常满意,一家人在一起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回到广州以后,方格一心一意地找工作,虽然碰到了许多困难,终于还是被当时的图片社录用,钱虽然不多,但工作相对稳定,又有单位宿舍。方格的意思是趁年轻能吃苦的时候省一点,多存点钱,以后可以租个大点的房子,把一玄的母亲接过来同住。一玄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自父亲过世以后,她的确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可是现在的年轻人宁可寄钱回家,也不肯与老人同住。这一切都表示方格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也是最懂她的人。
不久就到了秋天,这是一年里最令人想往的季节,对方格来说却是平地一声惊雷。
也就是在这一年,方格参加了单位例行的集体体检,之后医院通知他复查,经过细致的检查,医生对他严肃地说,他得了一种比较罕见的免疫系统障碍的疾病,必须入院治疗。当时方格只是笑了笑,因为他觉得身体没有半点不适,而且医生又是最喜欢小题大做的。所以他完全没有当作一回事,照常上班下班。
但是很快,医生的诊断就像魔咒一样起作用了,他先是出现了持续一周的低烧,后来便是身体总是没有缘由的疲累。
他只好再次来到医院,医生见到他一点都不惊奇,又是一通从头到脚的检查之后,医生更加严肃地对他说,病情的发展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即便是住院治疗,估计寿命也不会超过一年零三个月。这一次方格笑不出来了,回到宿舍,他在电脑上查了一夜,发现有这种病是千真万确的,没有针对这一病症的特效药也是千真万确的,而且按照权威文献上的说法,医生报出来的存活寿命要仁慈得多,文献上说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只能存活八个月。
方格彻底傻了,堆在墙角席地而坐。当时他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一玄,可是一玄到外地实习去了,这种事在电话里是说不清楚的。方格请假在宿舍里躺了三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最终他决定放弃自己,他不会去医院治疗,也不会告诉单位和父母,当然更不会告诉一玄。他决定弃城出走,到一个边远的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默默死去。脑袋清醒一点的时候他决定去新疆,因为他没去过,他决定在那里留下一堆照片而后就地消失,也许十分艰苦但还不至于太闷。
就这样他在短短的三天之内,变卖了他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手机,然后带着照相机,背着一个背囊出发了。
他的单身宿舍没有锁门,他的被褥和简单的衣物都还在,有一本书倒扣在桌上,旁边是一杯新茶,仿佛他随时都会回来。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希望单位的人不要为他着急,也不要去追查他的非正常失踪,一切就当是他出了趟远门。
他也不想告诉父母,如果让他们的余生笼罩在失去他的阴影里,还不如心存希望地等待他归来,同样残酷的结果还是后者略好一点点吧。至于最放心不下的汪一玄,他记得在和她一起办完她父亲的后事之后,她对他说若生命中再发生这样的事,就死掉算了。她说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当时方格抱住她整整三分钟她才哭出声来。
他真的不忍心看到她的绝望,无助,情感世界分崩离析。他宁愿让她以为他变心了,出走了,为了她所不知道的原因离她而去。每个人都是会择生的,谁又会为谁困守住一段情感?人心也是最容易变化的。
苦一苦,痛一痛,生活不是还要继续吗?
方格是坐火车离开的,一路上咣咣当当,也有过短暂的逗留和转车。在这次无望的旅途中,他无数次质疑自己是否太偏激,太荒唐了。但是最终他不得不感谢钢城从小对他的哺育,父亲就说过,钢铁即使是
新闻推荐
(紧接1版)以强化国际综合交通枢纽功能为抓手推进现代流通体系建设,为构建新发展格局作出广州贡献。四要更加注重以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