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省志愿者接力寻亲 离家8年的古波找到了家新快报“中秋圆梦行动”一直在帮他寻亲,志愿者比对寻亲信息“撞好运”

新快报 2020-09-30 09:26

■古祖兵耐心地蹲在儿子的旁边,握住他的手臂,诉说分离8年来的煎熬。从不肯相对,到慢慢接受,多年不见父亲,古波感情复杂。

他像一棵朝阳的小树,舒展着幼叶急速成长。时光流逝,那个搓着手要找爸妈、要回家的垂髫小童,如今已是目如朗星的豆蔻少年。

可当父亲流着眼泪走向他,伸出双臂要抱住他时。古波却红着眼眶侧过脸,不肯与父亲的目光相接。“波儿,波儿啊,你啷个不看我?”父亲蹲在儿子身前,晃动着他攥紧的双手,嚎啕大哭。

9月28日下午,广州增城福利院,一场跨越8年,牵动无数新快报读者和志愿者的寻亲接力,在新快报记者的见证下画上句号。失散8年,过去的记忆已然淡薄,在广州市未成年人救助保护中心(下称“未保中心”)长大的古波,尚不能抽身现实,与父母忘情拥抱。但父子俩在下楼时情不自禁地相互搀扶,仍让旁观者露出欣慰笑容,“他们需要相互适应和磨合,分离太久了,在孩子人生的关键节点,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走失】男孩被救助保护

2013年9月,新快报与广州市民政局共同主办的“中秋寻亲圆梦行动”进入第8年。这一年中秋前夕,记者在广州市未保中心第一次见到古波。

“我还没有和你们聊天呢!”古波是一队小伙伴中,最后几个接受采访的孩子之一。记者还未走近他,他的脖子就已经伸得笔直,很主动地打招呼,似乎担心不被人注意,错过这个机会。但坐定后,他又显得有点紧张,不断摩挲双手,急切地说,很想赶在中秋前回家。

“妈妈带我出来玩,走着走着,就把我弄丢了。”与同龄人相比,时年9岁的古波有些单薄。未保中心资料显示,2013年1月9日,古波独自在增城街头流浪,被市区救助站护送至此,已经住了8个月。

当年9月13日,《新快报》刊出古波的寻亲故事。此后每一年中秋寻亲,古波的寻亲档案无一例外都通过报纸和网络传播,连续5年。

“古波,男,入站年龄约9岁,身高121cm,2012年11月30日在增城市永宁街新新公路流浪,自称四川或云南人,父亲古兵、母亲向芹(均音译)”——每一年刊载的寻亲信息没有改变,但“豆丁”古波,已经悄悄长大,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内敛,“记不清爸妈的长相了,算了,找不到就不找了,我在这儿很好,照顾我的叔叔和阿姨,都是我的爸爸妈妈。”2017年9月最后一次见到古波,他脸上已经冒出几颗青春痘。

次年8月1日,回家无望的古波住进增城福利院,又有了新的“爸爸”和“妈妈”。“我们有老师给他补课,突击攻克小学课程,在教育部门的协助下今年送他读了初中。”福利院工作人员石志全告诉记者,古波体育成绩特别好,运动会拿回来的奖状有一大叠,“铅球第一、200米第一、400米第一……你看,还有金牌。”她一样一样展示奖状和奖牌,颇为自豪,“要是他爸妈看到,该多高兴!”

【煎熬】父亲8年不敢搬家

古波的走失地点,在增城大墩村一处外来务工者扎堆居住的城中村,古祖兵在一幢稍显破败的小楼里住了十多年,他的租屋,距离未保中心和增城福利院不过几十分钟车程。

信息不对称,咫尺亦天涯。古祖兵没有看到过古波的奖状,错过了儿子最重要的成长时段。“我没读过书,哪里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能养着我的波儿哟?”他抹着眼泪告诉新快报记者,几天前福利院打来电话,请他去派出所去验血,“那一晚激动得睡不了觉,一早就和老婆来到福利院,想看一眼孩子。”

没有DNA比对的最后结果,按照规定,福利院不能安排他们与古波见面。古祖兵和妻子绕着福利院的围墙转了好几圈,仰着头搜索每一个阳台、每一个窗口,希望看到儿子突然出现。

他记得儿子走失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下午5点多,我和他妈去市场买菜,波儿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回来,他就不见了。”古祖兵的描述与古波稍有出入,他想过,可能是孩子自己出去玩,走远了,迷了路。“我们在增城打工,波儿跟爷爷奶奶在重庆老家长大,5岁才来广州,没出过远门。”古祖兵回忆说,夫妻俩等到天黑不见儿子回来,乱了方寸,喊来邻居和工友在周边找了几天,但古波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没有人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得知新快报“中秋圆梦行动”一直在帮古波寻亲,古祖兵跺着脚痛哭,“都怪我没文化,小学都没读过,不认几个字,哪里会去看报纸?”

失子8年,胡祖兵换过8份工作,从搬运工到泥水匠、再从泥水匠做回搬运工,工作地点离家越来越远,但他宁肯早出晚归,从未考虑过搬离旧宅。“万一波儿回来呢?我们搬走了,他到哪里去找?”

二度走入福利院大门,与日思夜想的儿子就要见面,古祖兵抱着双臂,肘部微微颤抖,“谢谢你们!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的波儿……”他跟未保中心和福利院工作人员说,又跟新快报和宝贝回家的志愿者说,一遍又一遍。

【寻亲】四省份志愿者接力

古波的回家道路,由未保中心工作人员,新快报读者和遍及广东、广西、云南、四川等地数百名志愿者接力铺就。

宝贝回家广东地区志愿者燕子告诉记者,2014年9月,也是《新快报》为古波登载寻亲档案的第二年,她注意到相关报道并代为登记了古波的信息,由志愿者清风跟进发帖。根据古波提供的人名,清风求助志愿者淡然进行排查,遗憾的是,淡然将寻找范围锁定在四川和云南境内,但均未查到疑似家庭。与此同时,云南、四川、广西以及广东志愿者纷纷转发扩散,但所有信息皆如石沉大海。

时钟指向2020年8月24日,志愿者小马蚁的一次日常搜索,为古波寻家带来了转机。“后来我们了解到,古祖兵在去年底偶尔听说有寻亲网站,就央求他的亲戚在宝贝回家发布了寻找古波的信息。”燕子说,小马蚁当日在数以万计的寻亲信息中,“撞到”了古祖兵发出的信息,并马上认定,此“古波”,有极大几率为寻家数年不果的彼“古波”。

所有参与古波寻亲的志愿者都为此振奋,他们迅速展开行动,9月中旬即配合相关部门指导古祖兵完成采血。几天后,比对结果出炉,失散父子成功匹配!

燕子请石志全将古祖兵的照片递到古波面前,令她意外的是,古波只看了一眼,扭头便答“不认识”,又在听到父亲名字时突然委屈地大哭,“他经常打我,这么多年也不找我,我不认识他!”

“分离将近8年,很多记忆被时光冲淡,可他没有忘记父亲曾经的粗暴。”燕子说,儿子的态度,是古祖兵将要面临的新难题,“亲情是最好的治愈,我们会跟孩子的家庭建立长期联系,帮助父子俩消除罅隙,渐渐磨合直至融合。”

不出意料,重逢一刻,古波仍对父母有抗拒。在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的劝导下,他的眼神渐渐柔软,尤其是听到父亲为等他8年未曾搬家时,他眼里泛起泪花。“小心一点!”父亲抱着儿子的行李下楼时,古波伸手扶住他,硬是从爸爸手中分出几袋衣物,父子俩对视几秒,露出笑容。(文中古波、古祖兵为化名)

■策划:新快报记者张英姿■统筹:新快报记者潘芝珍■采写:新快报记者潘芝珍李斯璐严蓉■摄影:新快报记者龚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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