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遂想起
《家园》(油画)曾灏
●丁之境
谷雨断霜。
广州本无霜,何须断呀。猝不及防地,温度就飙升到30度了。坐在寂静的校园里,我一动不动,却汗涔涔了。今年似乎还没着春衫呢,怎么就直接撞进了夏?
在庚子年谷雨这天,我无端地开始回望我的春天,曾经的和正在经历的。
广州春天的到来是颇有阵势的,记得刚刚入春时,番禺学宫门口、陵园西路上的百年木棉便用一枝枝燃烧的火炬,声势浩大地宣告:春天来了!除了南粤,哪里的春天会有如此大的阵势和如此烈的热情?
硕大的花朵染红了广州碧蓝的天空,然后便“啪啪”作响地从高处坠下。往年这个时节,总有上了年纪的阿伯阿婆来捡拾地上的木棉花,拿回去放在阳台、天台上晒干,煲成祛湿的老火汤,干爽一家人的身心。但是,今年木棉盛放的日子,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陵园西路上的木棉密密匝匝地落了一地。
记忆中广州的春天总是湿漉漉的,天天淅淅沥沥的。路上的砖缝里,墙壁上长满了绿绿的青苔。偶尔放晴几天,室外的温度比室内的高,房间的地板、墙壁便永无休止地往外面冒着汗。在这湿漉漉的春天里,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怀想起生命里曾经的春天。
故乡春天的到来是悄无声息的。二月的土地依然是冰冻硬实的,人们穿着棉衣和棉鞋踩在结冰的乡道上,发出“梆梆”的声响。但寒冷的气温并不能阻挡春的到来,好奇的孩子曾扒开路边残留的积雪,看到雪下面已萌生出了白嫩嫩的草芽。
早晚还是含霜的,但是出太阳的中午,穿着棉衣的人们浑身痒酥酥的,似乎人的肌肤也和脚下的大地一样在慢慢地离散和松软。地炕院院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明灿灿围上了一圈金黄,迎春的藤条上一咕嘟一咕嘟地吐着明亮的小喇叭,吹奏着春天降临的消息。
等土地完全松软,绿色开始铺满大地的时候,选一个晴朗的,最好是碧空如洗的日子,爬到村子里最高的山岗上,可以欣赏到宋人笔下的村坞杏花图。远远眺望那山坳处粉红色的人家,家家户户崖头上的老杏树都绽开了繁密的花,浅色的粉白、深色的褐黑,浸染在如宣纸般纯净的碧空上。不知道为什么,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一个人站在山顶的石头上眺望这幅空灵清丽的中国画。我想用语言来表达内心感受到的美,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只好作罢,就静静地站在那儿远观,顺便把自己想象成黑色枝头上那朵明艳的杏花。
不知不觉中,我和这样的春天,分别已经二十多年了。
那时,我还是少年。
不知道今年故乡的春天是怎样的,去岁暑日回去的时候,发现山坳里的人家都已搬到岗顶上了,原来的老杏树可能都不在了吧?年轻时想逃离的日子原来都是诗,并且一去再也回不来了。只能感叹一声,往事如风啊!
感叹完,又觉得有这种想法的我有点矫情。就像诗人米洛拉德·帕维奇说的那样“我们四处漂泊,眼睛更多的是搜寻回忆,却不太留意脚下的土地。”我突然有些惭愧,毕竟当我决定扎根于此后,和我耳鬓厮磨的,不是记忆里的春天,而是广州开满木棉的湿漉漉的春天。
我怀念被诗化的从前,但似乎又更留恋可以把握的当下。
广州今年的春天倒是和往年不同,除了清明下了一周的雨,其余的日子都是响晴的。天气好得让人忍不住想往外面跑。但是,疫情带来的危险,让我们大多数时间里只能呆在屋子里去想象这个难得的绚烂又清爽的广州春天。这世间万事万物怎么就像一朵悬崖上的花,你够不着时,它独自盛开,你拥有时,它开始凋零。
谷雨,春天最后一个节气,春之时令已在悄悄远引,窗外的绿树红花仍在肆意地生长。
杜子美在唐朝的一个晚春,感慨地说:寂寂春将晚,欣欣物自私。
可时令原本就是它们的,从古到今,我们的多愁善感无非是一场自嗨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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