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万木草堂
□黄国钦
万木草堂,一直就藏在我的心里。
1991年夏季,我住在文德北路的一栋楼里,那时候,就常常听说长兴里的万木草堂了。很想去看看,但不敢去。一个书院,一座祠堂,后来变成了大杂院,四十几户人家,上百号人,挤住一起,看什么看?
心仪万木草堂,主要是康有为、梁启超,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在近代中国,那是一个什么分量。
那时候,中山四路的妙奇香茶楼还在,我们就在二楼的南窗坐下,吃粤式茶点,聊妙奇香的掌故,说说毛泽东、鲁迅在这里吃茶,周恩来邓颖超在太平馆婚礼,再起身,望一望南窗下的长兴里,遐想一想康有为。日子里有些怀念,有些话题、趣谈,也是蛮惬意哦。
万木草堂,就是一个念想。
谁都不会想到,一座没落、废弃的书院,也会修整重光,傲立人前。前些年,去北京路,路过中山四路,就看到长兴里敞亮出来,邱氏书室的山墙门面,也显山露水,灰脊青砖,黛瓦黑檐,在四周高楼广厦的簇拥中,焕然夺目,不同凡响。这样的襟怀作为,真让人舒心宽慰。
康有为那一辈人,读书都是私塾、书院。一个老师,对于一个学生的教诲引导影响,是一辈子一世人。就像三味书屋对于鲁迅,礼山草堂对于康有为。我曾经数次去过南海,去拜谒康有为的祖居,和他读书的礼山草堂。康有为是南海人。在民国以前,广州市还没有建置建制,广州城是以北京路为界,东边的属于番禺县辖,西边的,是南海县辖。这样的管辖格局,可能只有广州,别的地方,好像还没有听说。不要小看这样的格局,因循下来,沉淀累积,就会变成一种文化,一种心态,开放、宽容、包容、接纳、共享的心态,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不会泾渭分明,井水河水。
前一次到万木草堂,是一个上午,去年的年末。草堂寂静,阳光从南墙筛落下来,洒满一地石板。偌大的草堂,就我一个人,驻足、流连,细细端详。康南海的气息还在,万木草堂的中堂匾,就是他的手泽。有清一代,康有为也是著名的书家之一,他提倡碑体,用北魏的雄强,扫涤清代帖体书风的萎靡和馆阁体的呆板笨气,是振臂一呼的书坛健将和理论雄镇,他用茅龙笔写的北碑书法,今人很难企及。我笑对先生的书法,大有心得。万木草堂,这四个字,先生用的是破体,万是草书,木草堂是楷体,带行带隶。
当下一段时间,书坛纷纷扰扰,对破体书法大加鞭挞,大加抨击,孰是孰非,可不可以,岂止是只听某些人的臧否评论,倒不如看看晚清书坛领袖的身体力行,听听他用作品的示范宣教。
万木草堂是一面镜子,北京路街区,因为它的存在,而显得不那么世俗,那么烟火味。它给人一种悠远,一种旷达,一种精神的淘洗,和文化的抚摸。康有为也有那种魅力,文化盟主的身份,让人总想与他亲近。
半年后的一天,我又来到草堂。下雨,大雨。人们总爱用风、雨,来形容某种心情,描叙某种瞬间、某种际遇、某种历史断面。滂沱大雨之中,我坐在大厅用板壁隔开的后厅,面对着河南堂的一溜座位,面对着雨帘中崇经堂额上的一方天空,那是一方我曾经熟悉的天空,遥想过去。草堂的南墙、后墙外,就是文德北路,当年,写《三家巷》《苦斗》的欧阳山、写《香飘四季》《羊城暗哨》的陈残云、写《艺海拾贝》《社稷坛抒情》的秦牧,都工作、居住在这里。
昔日的思绪奔涌而来,又悠忽而去。耳边的雨滴,时小时大,檐声滴滴答答。康先生在这里做完《长兴学记》《万木草堂口说》之后,也是一个雨天,走向风雨如磐的中国。
大半个时辰以后,雨有点消停,我淌着雨水,向城隍庙走去。城隍庙,又是广州城的一段历史。
新闻推荐
多管齐下治污,如今河涌变漂亮了。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肖桂来通讯员番文明河涌两岸乱搭建的居民房没有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