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费仅十元的《我爱你,中国》
瞿琮(后)与郑秋枫1984年摄于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歌舞团琴房
□瞿 琮
《我爱你,中国》的歌词发表于1979年国庆日前;这天,电影《海外赤子》在全国公映。我在为歌曲《我爱你,中国》作词的时候,担任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歌舞团创作员,后任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歌舞团团长、总政歌舞团团长兼中国人民解放军交响乐团团长、解放军艺术学院院长;而这首歌的作曲者为郑秋枫,时任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歌舞团创编室主任,后任广东省音乐家协会主席;歌的首唱者为叶佩英(中央音乐学院教授)。
歌词《我爱你,中国》最迟构思于1972年。小的时候,我从父亲瞿道宗(著名水利专家)那里,学会了一首英文歌《美丽的美国》(《AMERICATHEBEAUTIFUL);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大姐瞿玲教我唱苏联歌曲《祖国进行曲》。后来,从事专业文学创作,我有机会读到了《我的法兰西》、《我爱秘鲁》及《爱老挝》等诗歌。我告诉自己:要写一首歌颂中国的歌。
1976年前后,我完成了《我爱你,中国》的初稿。年轻时的我非常勤奋,每日一诗(词);作品压在一叠稿纸之下,待机而发。终于等来了机会:1978年早春,我读到了电影文学剧本《海外赤子》。此前,我的夫人彭素被派去广西文化系统担任军代表,认识了一位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的编剧胡冰。那年我的作品《颂歌献给毛主席》、《颂歌一曲唱韶山》在《战地新歌》篇首、篇二刊载,全国传唱。胡冰写了一个电影文学剧本《海外赤子》,定位为《音乐之声》这样的音乐故事片。胡冰慕名通过我的夫人彭素找到了我。于是,我有机会为电影写了十首歌曲:《月光摇篮曲》、《我的根啊,在中国》、《祖国之恋》、《海外思乡曲》、《高飞的海燕》、《我爱你,中国》、《生活是这样美好》、《为什么山林这样寂静》、《啊,春来了》、《飞向明天》。 其中九首,都是根据剧情创作的,只有《我爱你,中国》一首是为剧中人(陈冲饰演的黄思华)选用的、自己的成品。后来,电影里采用了其中的八首歌词,这些歌都广为传唱。
《我爱你,中国》在送审过程中小有波折:珠江电影制片厂的一位制片人提出“我爱你,中国”提法不妥,“中国”是第三人称,难道你不是中国人么?应该是“我爱你,祖国”!又有一位摄影师提出,由于镜头的需要,希望将歌词的第一段和第二段对调。我权衡利弊,做了妥协:歌词的第一段,先唱写意的“春天蓬勃的秧苗”和“秋日金黄的硕果”,以及“青松气质”和“红梅品格”;歌词的第二段再唱写实的“碧波滚滚的南海”和“白雪飘飘的北国”以及“森林无边”和“群山巍峨”。我以为:两段文字的调换,虽不符合先实后虚的文法;却也无伤大雅。歌名坚持不改;就是要喊一声母亲的名字:中国!
影片上映后,歌词《我爱你,中国》再未动一字;唱了四十年,至今。记得整部电影《海外赤子》的作词费是80元。我写了10首歌词,采用了8首,平均下来,每首的稿酬是10元钱。显而易见,作品对于我来说,收益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
歌词《我爱你,中国》经谱曲传唱,获奖无数,1984年甚至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洲)歌曲集。诗无达诂,倘一定要说出《我爱你,中国》歌词每一句的出处来,难免不牵强附会,但似乎也有来处:1、百灵鸟。儿时,乡人谓之:叫天子。在旷野,一只百灵哔哩哩入云,母亲会说:听,听,叫天子!百灵鸟与云雀,是两种不同的鸟儿:云雀会忽扇着翅膀,悬停在半空歌唱;百灵一飞冲天、掠空而过,好远了,它的叫声还不绝于耳。2、蓝天。1949年10月14日,我那年五岁,家住广州西关昌华大街八号。打了一夜的炮后,轰隆一声,国军炸了海珠桥。清早,我推门出街,仰望朗朗晴空。珠江边,广州最高的楼宇——爱群大厦,从楼顶瀑布一般地泻下一幅巨大的标语:“中国人民站起来了”;阳光下,一队一队的解放军,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明朗的天,是我的童年永远的记忆、是我的初心。3、青松气质、红梅品格。这两个譬喻,是我极力推崇的中华民族的人文精神;此前,在我的歌词《颂歌献给毛主席》中,就有“红梅傲雪报新春,高山松柏万年青”的句子。4、碧波滚滚的南海。1962年,我以全部满分的成绩高中毕业,响应祖国的召唤,投笔从戎。我来到南海上的一个小岛(横琴岛)当兵。我们的连队,后来被国防部命名为“南海前哨钢八连”。从哨长到炮兵排长,一直到21岁调入广州军区政治部文化部担任专业作家,我的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岁月,就是在碧波滚滚的南海边度过的。后来(1974年),我又参加了西沙海战及解放岛屿的行动。5、白雪飘飘的北国。1945年11月14日,在重庆,我出生后的第二年冬天。参加重庆谈判的毛泽东在《新民晚报》发表了他作于1936年的《沁园春·雪》;不久,在国民政府任职的父亲瞿道宗,便托人找来印刷版的毛泽东的手迹,镶框悬于中堂。三岁多一点,就由母亲张熙瑞口口相传,背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其诗情画意,在我的血脉里流淌。6、家乡的小河。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从梦中流过的小河有三处:一是我的出生地四川广安的渠江;二是我启蒙的广州西关培正小学的荔枝湾(涌);还有就是我青少年时代多次游水横渡的武汉的长江。
歌词《我爱你,中国》的成功创作,更多的是幸运。一个词作家,最大的幸运是遇到了一个好的作曲家。我这一辈子,遇到了郑秋枫(《我爱你,中国》、《颂歌献给毛主席》、《我爱梅园梅》、《帕米尔,我的家乡多么美》、《美丽的孔雀河》、《中华之光—— 第六届全国运动会会歌》、《无名烈士墓》、《黑牡丹》、《蓝精灵》等的作曲者)、施光南(《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台湾当归谣》、《我没有带回我的心》等的作曲者),还有赵季平、瞿希贤、谷建芬、傅庚辰等,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当然,作为词作家的我的努力及坚持不懈,更是不可或缺的。你可知一首经典歌词,是如何得来的么?我们不讲语文,只谈算术:一个中等水平的词人(譬如我),一辈子要写多少作品,才能成就一首所谓的经典作品?一般来说,我写了10首歌词,最多能有一首得以谱曲。谱了曲的10首歌词,最多能有一首得以演唱。唱了的10首歌词,最多能有一首得以流传。流传了的10首歌词,最多能有一首成为金曲。最要命的是,我自以为是的10首金曲,必须经过至少30年的汰选(政治的、地域的、美学的),最多能有一首侥幸成为“推荐歌曲”。
据此,从理论上来说,至少要从一万首歌词中才有可能产生一首所谓的“推荐歌曲”(它当然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经典作品)。除非幸运,许多人终其一生,几无可能。因此,对于我来说,《我爱你,中国》是不可复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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