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为了几十万件旧物的主人 武楷斯视旧物为一生所爱，细说“破烂”里的美和故事
武楷斯淘了很多旧物回去。南方日报记者石磊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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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时，在广州市海珠桥头，深夜开张的天光墟已人来人往。卖家们把收来的旧物摆在地上，路边踱步淘货的人们一边打着手电筒，一边仔细挑拣。
武楷斯辗转从小洲村搭公交来此，梳着艺术家一样的长发，身上背着各种挎包，“全副武装”来淘货。
两个小时后，他满载而归，肩上套着一个实木老沙发，包里装着各种二手“宝贝”，身背近30公斤东西坐地铁、转公交，格外引人注目。四五年来，武楷斯每周六的凌晨都来这转转，靠收旧物来生活。
●南方日报记者王越莹欧楚欣
一生所爱是“收破烂”
武楷斯2015年从华南理工大学法学系毕业。
据他回忆，2014年去广西桂林旅行时，在青旅里认识了一个喜欢淘货的哥们，就跟着他去找跳蚤市场。那次耗了两个小时找路，最终只花了五毛钱买了一个“老桂林”酒瓶子。
回到广州后，他好奇地搜索广州是否也有二手市场，最终发现了凌晨卖旧物的天光墟。“这些东西都太有意思了，我就喜欢去找别人不要的东西，然后再去发掘它的价值。”武楷斯说。
到了大四，他选择一个人去美国“流浪”，没有花一分钱住宿，走过16座城市，也把每个城市的跳蚤市场都走了一遍，探寻二手文化的趣味。此后，武楷斯一发不可收拾，整日都在淘旧物中度过。
“尽管毕业时有不少选择，但是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一生所爱，所以对我来说是没得选，只能去"收破烂"了。”武楷斯笑着说。
武楷斯的父母并不支持，每次回家还是会叫他考公务员，有时候会松口建议他去淘值钱的古董或玉石，但武楷斯还是执着于淘感兴趣的“破烂”。
武楷斯觉得，比起赚钱，快乐更重要。“金钱自由很难达到，不如就活得快乐一点。如果一定要在兴趣和工作中选择，我会选择兴趣。但如果能够把兴趣和工作合二为一，这是最好的选择。把工作做出乐趣，玩出意义，就是我一直在追求的事情。”
毕业后，他又把目标投向了东南亚、欧洲，每到一个地方旅行，就专门去二手市场淘货。各类旧物渐渐堆积了起来，于是，他在小洲村租了价格便宜的旧物馆。东西买多了，仓储和资金压力变大，他不得不把淘到的一些旧物卖掉。“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但又必须通过出售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他身上所用，除了内衣，也全都是淘来的旧衣旧物，依靠旧物的买卖，就可以支撑他的生活。
挖掘旧物背后的价值
武楷斯觉得，现在很多人出于对新潮的追求，淘汰还能用的老物件，丢弃大件物品还得花钱找工人搬运，很是可惜。为此，他专门组建了一个搬货队伍，四处上门收废品，甚至帮别人收拾家里，一概不收钱。
但令武楷斯苦恼的是，他辛苦收回来的旧物，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一文不值的“垃圾”。偶尔把旧物藏品暂时搁在店门口，不一会儿总会被清洁工收走。
在他看来，这些“垃圾”只要通过一些改造，就可以从废品变成手工艺品，让它焕发新生。他曾经花30元淘来一部残破的老海鸥双反，挖去中心结构，放入灯泡，就制成了独特的桌面台灯。
“我不是只收废品，而是尽可能去发掘旧物背后的价值。”武楷斯表示，旧物的经济价值不是他着重关注的，背后的美学和历史意义才是他钟爱的部分。
有一次，武楷斯在天光墟花100元买到了100封信，这是一个法国男人和广州女人的来往信件，夹杂着英语和法语，他翻译了其中一封，发现里面全是甜蜜的词句。他按照年份将其整理为《1984—1989的爱情故事》，希望日后和朋友翻译出来让更多人看到。
为了低价买到旧饼店一个印着人像的铁盘，他还曾每周都去问两次价，半年后从200元砍到150元买了下来。一位老奶奶知道他爱收集旧物，送了他一堆老物件，包括1930年的美国娃娃、黑漆算盘、瓷器以及在婚礼上穿过的婚纱等。
愿做二手市场的记录者
毕业四年来，武楷斯因为“收破烂”而出名，有些人理解，有些人困惑，但是他却觉得，这件事让他得到了自我肯定和内心愉悦。“我发现了自己最热爱的事情，发现了精神自我，然后可以不随波逐流地活下去，我觉得这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有趣对于武楷斯来说就是一种意义。他目前还在尝试组织跳蚤市场、艺术类展览，希望借此将环保理念传达出去，促进资源的循环利用。
“比如这个带包装的清凉油，有人不需要扔出去它就成为垃圾，造成资源浪费，如果有人需要，买来可以当清凉油用。另外，从设计角度它的包装很复古，别具一格；从艺术角度来说，如果你收集全世界所有的清凉油，就成为了艺术创意。”
他介绍，国外的旧物文化盛行，二手市场繁荣，比如法国里尔的跳蚤市场成为欧洲时髦的旅游景区之一。除了跳蚤市场，还催生出车库售卖、后院售卖等。但国内的跳蚤市场仍是隐于城市黑夜，踪迹难寻。
为此，武楷斯希望把国内跳蚤市场呈现在“阳光下”，让年轻人能够更加方便地接触到旧物。虽然网上也有一些二手物品交易平台，但他还是更喜欢线下的集市。“只有亲自触摸到这件物品，才能够真实地体会到它，而且还可能认识其他朋友。”
这些年，武楷斯从世界各地淘回来的旧物，多达数十万件，摆满了五个仓库。
在武楷斯的旧物馆里，凌乱中也充满着艺术感。他自称自己是个佛系店主，小洲村的旧物馆已经一个月没有开张，正打算整理。尽管里面只能一个人侧身进进出出，还是不断有人被他的门面、旧物馆进口处的“1949”标牌以及一个坐着的洋娃娃吸引，试图挤进来，看看这个怀旧的世界。
在旧物馆看着这堆旧物时，武楷斯也会幻想：
“我要是有一个几万平方米的旧物馆，全都堆满我的破烂，然后每天上街骑个三轮车收废品。”
成为了几十万件旧物的主人，武楷斯仍不满足，他想去寻找中国每个城市的旧货市场，给它们做一个记录。“无论它是继续存在的，还是已消失的，我都想去记录这样的一种文化，做第一个记录者。”
在这间有点闷热的旧物馆里，空调是一件摆设，里面已经没有了雪种，店主武楷斯悠闲地坐着，吹着淘来的二手风扇，看看旧书，这一过，又是一天。
策划：陈海燕谢苗枫张由琼统筹：唐嘉欣王良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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