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眉热对】碛口

杨小彦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教授

碛口在山西和陕西交界，黄河弯曲之处，是一处普通的小山村，河两岸是山，土地贫瘠。1948年3月，毛主席和周恩来、任弼时在这里渡过黄河，住了一晚，然后直奔西柏坡。也因此，碛口在革命历史中颇有点名气。我去参观了毛周任的住处，一处普通窑洞，至今仍然属于当地居民住所，只是在门口挂了块红牌子，上头写着“毛主席故居”等字样。

到碛口时，有山西朋友陪着，然后，朋友拉了住在当地的一个朋友过来迎接，这朋友一身典型黄河人打扮，白羊肚头巾，羊皮做的背心，棉布被子，穿着一双本地布鞋，拿着一杆当年的烟杆。因为只有他一人这样打扮，所以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扎眼。我说，老乡你这是平时打扮？他笑了，爽朗地说，什么打扮，这是表演服装，做旅游生意，每天穿着才能有戏。我说，你真的用这烟杆抽烟？他递给我看，说，没火的，就是道具。说着，从怀里掏出纸烟抽了起来。

吃饭是本地菜，粗而有味，朋友陪着，和我们聊天。当他知道我和美术界有关系时，一连说出好几个名字，颇让我震惊，因为确是美术界的腕，而且从北京到广州，都认识，常来往。我说他这形象怎么这样入眼，原来他还是“经典”的模特，常出现在画家的作品之中。他说，他喜欢油画，不喜欢国画。我问为什么，他说，油画色彩鲜明，国画总缺那么一些什么！我问，国画缺什么？他说，也说不上来，反正，油画的人好玩，国画的人，有点装。当然，这看法并不全面，因为油画也有装的，国画也有好玩的。

傍晚，夕阳西下，朋友安排我们坐在黄河边的一家饭馆，大家注视着渐渐暗淡的晚霞，聊天的兴致随着天色的放暗而变得温暖起来。我问朋友，当年土改，这里的地主多吗？朋友说，这里地少人多，没有地主。我说，那总要土改呀？朋友说，有财主。我说，哦，明白了，别的地方分田分地真忙，这里是分钱。朋友点头说，是的，我们这里当年在分钱。又问，“走西口”啥意思？朋友说，知道陕西有麦客这回事吗？我说知道，是随着季节从西向东帮人家收割。朋友说，“走西口”就是去做麦客。

我喝了一口汾酒，又问，碛口一向贫穷吗？朋友说，不，以前不穷，甚至还很富裕，后来穷了。我问，如何富，又如何穷？朋友说，水运年代，这里是交通要道，能不富吗？后来交通发达了，黄河不再成为运输的河道，能不穷吗？哦，原来这样。不过，朋友又补充说，今天又开始好一点了？我问为什么，朋友说，画家来得多了，旅游也就成为钱了，所以才会有所改变。

的确，碛口，全国美术界的要人几乎都来过，都写生过，以至于，碛口在美术中比在现实中更加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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