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冠华小小说三题
曾冠华
笔名华南雨,男,广西蒙山人,在广州工作,广东省小小说学会常务理事,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上《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等。
悬崖
张老板的宝贝儿子威威十七岁,高中没上完就不上学了,白天在家里打游戏,晚上出门泡夜店,乐此不疲。这愁坏了张老板,他跟儿子说:“小小年纪,你这不是自毁前程吗?”威威嘟嘴耸肩,答不出话。张老板又说:“你不读书,以后能干什么呢?”威威终于回复:“我想学门手艺。”学手艺总比瞎混好,张老板便问:“那你想学什么手艺呢?”威威摊开两手说:“我也不知学什么手艺好——”真是幼稚到家了,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张老板还不好去大声吼他,万一小祖宗冷不丁整个离家出走那可不是好玩的。张老板跟进说:“你到气功园去,跟大师学气功吧。”张老板想,先让威威缓一下,到时再让他复学吧。
威威把准备去学气功的消息晒到了朋友圈上,立即招致死党们争先恐后的围攻:“当下,假气功满街,多么不靠谱,倒贴钱都没人掺和的事,你脑子进水了?”威威觉得也是,他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心里忐忑着答应了父亲的事情又怎好反悔呢?张老板一言九鼎,儿子说话出尔反尔就没意思透了。
为威威饯行那天,张老板一如既往出手大方,豪车队伍压阵,场面奢华盛大。威威望眼欲穿,没盼到一个死党前来相送。
大师见到威威,当面伸左手拇指连称三声:“好、好、好。”大师蛮客气,点头哈腰在前引路,一副殷勤的样子,仆人那样把威威带去宿舍。威威跟着大师走过一条悠长的曲径,觉得大师是一位特别温和之人,没有一点大师架子。气功园在张老板乡下土围村的山崖上,此处山清水秀,雾霭常临,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威威决定要学到真功夫,超越那没有一点气魄的大师,做一个气度非凡的人物。一段时间勤学苦练下来,威威的功夫大有长进。大师看威威的训练课,又伸左手拇指连称三声:“好、好、好。”一天,学子们集中到了比武堂。大师点将,威威出列应试,他者退后观摩。
大师和威威两人对着面,中间隔三米阔,对扎马步,双双运气。威威发力进攻,大师拼力挡。你来我往,威威和大师身上豆大的汗粒滴答落地,身上的热气蒸腾。过十多分钟,只见大师“叭”一声翻仰倒地,足有三分钟之久才起得身来,还喘着粗气伸左手拇指连点三下表示“好、好、好”的意思,且费好大劲才从嘴里挤出两字:“出师——”
威威感觉才使一半功,发一半力,便把大师撂倒。威威高兴的不仅是顺利出师,重要的是功力竟然超越了大师。威威纵然放声,吼得气势如虹,一副大师气派,赢来如雷的掌声。
威威学成回家,死党们慕名而来,要一睹威威神功风采。威威不推辞,现场献艺自信十足。只是,没有人感觉到威威发来一丝功力,光看到他鼓嘴喷气,血充得面红耳赤。威威一直坚持,威威双掌从头而下,一路抹至肚脐,骤然抱紧,咬牙嘶叫:“气死我了——”话毕,威威吐血倒地,竟魂撒天际。
威威的荣归之喜,变成送葬之哀。
哗然沉寂之后,惊人之语而起:“有言道,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打败别人是莽汉俗人,战胜自己才是圣者高人。将自己气死,武功高深,真正的气功大师,威威也。”
难得出师有名,张老板大手撒钱,把威威以大师的规格下葬。慕名而来的粉丝愈聚愈多,密密麻麻站满土围村的小山岭,他们一个个像那公墓上竖立的一块块墓碑阴着冷脸,吓得四下的树丛默然垂头。
气功园声名鹊起。
拜师学艺的人流蜂拥而至。在气功园的门前,一个个高呼威威的师父,就是他们的师爷爷。大师没见过这么个大阵势,误以为给威威寻仇来的,怕被撕碎踩成肉泥,家中上有老下拖小,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呢?一时之间是跑不了了。大师赶紧把大门顶死,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他爬上了墙头,脱下身上的大师服扔下,哭诉:“各位大爷饶命!我有罪,我不是什么大师呀。气功园实际是老板们用来度假,以及借办学之名来驯叛逆孩子的,这哪里有什么气功——”
众人如潮的声浪淹没了大师的哭诉声,大师感到极度无助,他张开双臂像一对要飞翔的翅膀。怕大师不幸跌落地上,众人本能地伸出手去做接救,可回过神来反怕被他的神力砸扁。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纷纷落荒而逃,空出一块飘着尘烟的硬地。有人,竟看见那曾经呼风唤雨的张老板孤零零一个人杵在悬崖边上……
悬崖山涧下,风起云涌。
老刘
赖老板和老友们搓麻将,做水电的老范说,神龙楼盘的一个工人挺有意思,有一阵子他早起背一只麻鸡去市场,把捡到的青菜拍干净扔篓里。神奇了,一只病怏怏了无生气的麻鸡,在他的精心护理下竟被养活过来。
赖老板说,我敢打赌,对一只鸡那般好的人,他一定不赖。老友们忍不住了一个个笑,笑鸡。末了,老范叹道,他命不好,神龙楼盘出了那趟子糗事,头跑得无影无踪,他半道上招来的一个工人,连个工资也结不到手,被人扔下了孤零零住在工地上,估计是个鳏夫。
赖老板说,哦?明儿,招他到我那去。
那人叫老刘,五十开外的年纪,眼睛纤细如线,像关上的门熄灭的灯,就连说话也慢声轻语,那小心谨慎的做态好比内心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怕万一被听去了会惹上祸。去你的吧老刘,一个破守工地的装神弄鬼让人笑话。赖老板喜欢老刘除做事有板有眼外,关键是他还炒得一手好菜。白捡一个人才,赖老板叫老刘不用守工地了,要他到厨房掌勺去。权贵可是花了心思好不容易得来的厨房掌勺的肥活,冷不丁让屁都放不响的老刘捡去,他气。趁赖老板不在,权贵老向老刘发难。大家在伙食上被权贵那厮敲杠怕了,当然合力支持老刘。赖老板趁势换人玄机在此。权贵这个坎,得迈过去。老刘想方设法息事宁人。有一回,权贵又挑事,老刘发愁了,好在出门的赖老板返回头凑个正着,把权贵唬个腿抖。权贵绕过去时故意用肩头撞老刘一把,没曾想到,老刘板瘦的身子硬邦邦,蛮有分量,丝毫不动,气得权贵灰溜溜跑人。
赖老板住街上,在工地上班,他也常去街上办事。工地和街上之间,赖老板一天要跑好几趟。有一回,老刘跟赖老板说,老板,你顺便把菜买回来。赖老板还没答应,老刘已把袋子扔到的士的车厢上去了。赖老板说,买菜可是你的工作。老刘说,你是老板,买回来的菜没人敢说闲话。老刘没像权贵做厨掌勺就是靠买菜作梗捞钱,赖老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发现老刘是一个胆小慎微的本份人。时下工人不好找,老刘这样的好员工得善待。赖老板笑了说,我不可能天天帮你,主要还得靠你自己。老刘点头说,那是那是。赖老板坐到车上,从后视镜上看见还在点头哈腰的老刘,心里很不是滋味。老百姓如此卑微地活着,心疼。
权贵怕赖老板,但不怕老刘。见天,权贵又找事,他要暗地里跟老刘合股。老刘依旧拉长着细眼线,屁也不放一响,木讷如木乃伊,叫权贵无趣得咬牙切齿骂,一个这不知好歹的厨房佬。厨房佬成了老刘的代名词。牌局上谁没烟了,只要大声叫厨房佬,老刘会立马跑出屋帮买烟。一晚下来,老刘的旧衣袋里也由此揣满打赏的零钱。
老刘换来换去都是那两件套旧迷彩服,赖老板发的新工衣没见他穿过。权贵讥笑说,你挣钱给鬼用吗?老刘还是拉着长条的细眼线,一丝缝的机会都不留。
权贵没话找话继续说,穷怕了便是你个鬼样子。
老刘没请别人到街上消费过,别人自然也不会邀他去参加聚会。老刘除了在厨房做饭,大多时候呆宿舍里。没牌局时,大伙摆龙门阵,老刘方会悄悄坐过去细听远近八卦。只是,没谁喜欢看老刘那张苦瓜脸,好像他家里出了大事,等着用钱呢。大伙一个个好像怕老刘开口借钱似地大凡他坐近,便会自然散去。一次,大伙被老刘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拉回头。老刘不小心弄到了免提键,一下子又整不回去,手忙脚乱间他颤抖着冲手机说,什么?你哥开奔驰,你也非要买宝马不可?你这不是逼我去死吗?老刘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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