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3)

宝安日报 2019-05-19 01:02

我现在不方便,回头再说吧。叶秋筠说完挂掉电话,关机。

他死了。叶秋筠没有流一滴眼泪。是心硬还是心冷?好像都不是。心,会疼痛,像在钢钉密集的尖尖上滚过的颤栗的疼。叶秋筠体验过一次,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父亲去世的时候,叶秋筠意识到心没有疼痛,她试图让记忆中的颤栗回到身体里,哪怕只有两秒。可是,没有,她的心不肯听她的。季刚鸣死了。心仿佛散开了一下,像皮筋突然断开,厚厚的一把头发散开来。

那天晚上是有预谋的吧?叶秋筠和季刚鸣的小学同学,一前一后进房间,不到十分钟,季刚鸣冲进来,扇了叶秋筠一巴掌。贱货!

跟踪手机信息或查询QQ聊天,对季刚鸣来说,小菜一碟。叶秋筠不太相信季刚鸣会查自己,很长的日子里他连碰都不愿意碰她一下,会在乎她干什么吗?

几只麻雀从树上飞下来,落在叶秋筠车头前方的地面。麻雀啄食的速度很快,没啄几下,呼啦一声一齐飞走。

离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季刚鸣结婚生子。方家琴跑来说,你这个蠢女人,人家是早早找好下家,才甩的你。你要找他讨回损失!

婚姻的止损点在哪里?房子、财产收归到自己名下?签离婚协议的同时,那套房子叶秋筠过户到季刚鸣的名下。房子过户的事情瞒着父亲。叶秋筠宁愿父亲在事后暴跳如雷,她不想自己的事情被家里知道。叶秋筠了解父亲的脾气,如若被他知道他的女儿被女婿堵在宾馆的房间里,叶秋筠这辈子别想和父亲照面了。

三年,夫妻之事,数得出的次数。叶秋筠想起在书上读到的“冷暴力”。冷暴力比起拳拳到肉的疼,更让人窒息。这种事情,女人之间万万说不得,病毒式传播出去后,自己的脸上、身上贴满“笑话”的标签。

叶秋筠在QQ上问过一个陌生男人。如果一个有家庭的男人,几乎不碰他的妻子,又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男人出轨,是什么意思。陌生男人回答说,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不可能长期饿着自己。没发现出轨,不代表没有出轨。即便没有出轨,男人绝不饿着自己。叶秋筠没发现季刚鸣任何异样,季刚鸣身上除了她熟悉的烟味,那是他和人出去打麻将了。季刚鸣的身上从来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其他女人的气息。

那天晚上,叶秋筠从蓝色威尼斯出来,她不想马上回家。叶秋筠闪身走进马路边的林荫道,两边的树木枝叶茂密地交抱在一起,像是有意搭出的蔽阳甬道。夜里的林荫道上没几个行人,叶秋筠想,我怕什么呢?是他季刚鸣有错在先。我也能和别的男人约会,你季刚鸣看见了吧?一股说不出的快意在叶秋筠心底滑过。

叶秋筠料不准回到家里,季刚鸣会是什么态度。他季刚鸣也看见了,两人在房间什么都没做。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是绿灯,叶秋筠站定,等下一个绿灯。每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叶秋筠多等一个绿灯。如果他不相信她的解释,不相信她说的话,他们什么也没做,最坏的结果是离婚,没有比这更坏的可能了。

当初结婚的事,结婚的时间都是叶秋筠主动提出来,主动安排。叶秋筠的主动,会省去季刚鸣的某些尴尬,尤其是经济上的。老实男人,嘴不甜,自尊心特重。叶秋筠明白。叶秋筠也愿意。

净身出户后,叶秋筠搬进婚前自己买的一套小居室。方家琴站在小客厅中间,像某支队伍的领头人,胳膊在空气中扬上扬下。

“你看,肯定有问题。”方家琴说,“你们这么快离婚,你是不是在家里太大小姐架子了?”

“不存在。”叶秋筠说,“我们只是感情不和,好说好散。”

“嘁——哄鬼的话,感情不和结的哪门子婚?”

“我跟你分析分析,看问题出在哪里。”

“不用。”

“你的心真大,该不是你不能——”方家琴夸张地看向叶秋筠的小腹,“你们结婚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你的房子就这样白白给他了?你有病啊?”

叶秋筠不想方家琴继续说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脱口而出事情的真相。离婚后,叶秋筠从学校辞职出来,自己开了个英语补习班。婚是自己要结,离婚,也认了。

去送他一程。好歹夫妻一场。叶秋筠想,老袁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毕竟死者为大。

为什么会这么巧?

进到房间不过十来分钟,季刚鸣就赶到了。叶秋筠不敢说出来让人给她分析分析。婚姻,大概就是一种忍受,忍着忍着,什么都习惯了。叶秋筠不能继续忍受季刚鸣不碰她这个事实。1米65的身高,体重105斤,英语八级,真丝连衣裙像是专门为她存在的,天冷用暖香型香水,天热用木香调香水,长相不算出类拔萃,但也不差。他季刚鸣凭什么视而不见?那次同意去蓝色威尼斯赴约,叶秋筠胸口堵着一口气。

叶秋筠自省城回来后,删掉了QQ上的那个男人。季刚鸣再婚后,叶秋筠一直单着。相过几次亲,见过几个男人,叶秋筠没遇见一个能让她觉得有感觉的。女人输不起。方家琴说。叶秋筠在手机上查看过漂流瓶,摇过附近的人。应该很容易,叶秋筠想。女人输不起。叶秋筠不算喜欢方家琴,认同她的这个说法。盯着手机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叶秋筠没有勇气回应,每个名字如同伪装过的深渊,随时随地把人吞进去。

暮色一点点落下来,空气中有些凉意。叶秋筠拿起手机开机,老袁的短信跳出来:手机怎么关机了?没电?舟舟打电话来说学校有活动,要钱用,你给他把钱打过去。舟舟是老袁的儿子,刚去省城读私立学校。

前天梦里的男人不是老袁。叶秋筠又想起前天午睡的梦。老袁身材魁梧,在床上按部就班,忙完他的事倒头就睡。老袁把这件事叫做“耕地”,地好,长出的是谷子,地不肥,长的只能是稗子。叶秋筠第一次和老袁在一起,叶秋筠哭了。叶秋筠觉得自己荒芜的这几年,正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灿烂的几年,一去不复返。老袁不会浪漫说辞,老袁多少在意叶秋筠的感受。正是这一点,叶秋筠很受感动。就这一点,在男人中应该算稀有了吧。

叶秋筠相过亲的那些男人,叶秋筠聊两句就不愿意继续聊下去。婚姻里的琐碎,叶秋筠愿意忍,谁的婚姻不是忍呢?叶秋筠不能忍受夫妻之事的潦草。那些男人张口说话粗声大气,问起女人的年龄和收入,像在餐馆问老板青椒肉丝多少钱一盘。他们不懂她的心,再婚的男女,哪个不是在算计得失?叶秋筠不计较房子归属,但她得图一头。人到底都是有念想的。

“喂,我跟你讲,不是我多事要管你的事。我是为你好不想你将来后悔。”方家琴的电话打进来时,天黑透了。

叶秋筠说:“我晚点联系你,头疼,先挂了。”

老季死了。

他怎么就死了呢?季刚鸣把这个难题抛给她。叶秋筠坐在客厅里,没开灯。这个家,叶秋筠搬进来之前,她向老袁提了一个要求,换掉家里的床和衣柜,其他的就不用动了。叶秋筠倒不是跟老袁表明自己的大度,形式上的东西能有什么意义呢?倘若一个男人不愿意在你身上花时间花精力。

不去送季刚鸣,不大会有人来说三道四。毕竟,离婚好几年了。叶秋筠点燃一根烟。和老袁结婚后,她几乎没再抽过烟。

季刚鸣在结婚前的一个夜里,送叶秋筠回家,在楼下小花园边,两人拉着手站在夜风中。你回吧,回去早点休息,太晚了。叶秋筠说。我不走,看你上搂。季刚鸣将叶秋筠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有人。叶秋筠小声说。不怕,自己的女人我怕什么。季刚鸣在她耳边呼出一团气息,身体被他箍得死死的。

像一个梦境。梦境有股力量,叶秋筠被力量推动,愿意早点和季刚鸣结婚。

念一点旧情,应该去送送他。哪怕是一炷香,一枝花。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好在,老袁不在家。

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人死为大。明天上午十点在殡仪馆举行追悼会,中午送回老家安葬。大概下午三点钟,所有的人应该都离开了,我陪你去。方家琴在微信上发来一段长长的话。

她还真会想。叶秋筠右手食指在手机屏上画圈。

第三天早上,叶秋筠睁开浮肿的双眼。窗外喧声腾腾,大概有八点了。

老袁的电话打进来了,老袁说,广州的事情谈妥了,买好了上午的高铁票,大概下午五点到家。有充足的时间安排老丈人的第一个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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