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栖居
谢锐勤
诗意栖居是修行的过程,而非结果,更非逃避现实或更换住地就能达到。
诗意的栖居是人屋合一,是自然美与人性美合一,是诗意的人诗意的延伸。
——题记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在《远景》中写道:“当人的栖居生活通向远方/在那里/在那遥远的地方/葡萄闪闪发光/那也是夏日空旷的田野/森林显现/带着幽深的形象/自然充满着时光的形象/自然栖留/而时光飞速滑行/这一切都来自完美/于是/高空的光芒/照耀人类/如同树旁花朵锦绣。”岭南初春,慵懒的午后,读到这样的诗歌,满心欢喜。谁不想生活通向远方,谁不想宅院自然栖留,虽然生命充满艰辛,但人,仍要诗意的栖居于天地之间。
落地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丝,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踱步于映山房,微风吹过阳台上的桂花,空气中飘浮着若远若近的桂花香;金黄的菊花安于茶几一角,给这阴雨天增添了些许暖色调;床头明艳的增城菜心花,让朴实的生活也有了温煦的色彩;书桌上的紫色百合花,正妖娆绽放芳香四溢。无疑我是喜欢花的,闻着若有若无的暗香,耳边传来班得瑞轻盈空灵的《春野》,泡了一杯岩韵醇厚的大红袍,金黄亮丽的汤色和透着骨鲠的香气,让体内阳气瞬间就暖遍全身,驱走微寒,这是最适合雨天冲泡的茶,似乎生活都是甜蜜的。
王昌龄在《诗格》中写道:“诗有三境:一曰物境,二曰情境,三曰意境。”于我而言,诗有三境,诗意的栖居亦有三境,也同样是物境、情境和意境。
很多人都向往有一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能像梭罗居住在风光旖旎的瓦尔登湖畔一样,大自然的秀丽与壮美总容易让人放松和怡悦,每每到阳朔、凤凰与和顺等边地小镇旅行时,我也都能找到类似诗意的空间。回到现实的生活里,却往往一边是大理,一边是大城市,能真正生活在“小桥、流水、人家”中的人毕竟是少数,但是,空间若诗意,出租屋也会变成“家”,空间若失去诗意,再土豪的房子最多也就叫大房子,而非“家”。
小时候很希望有一间文艺氛围浓郁的书房,当映山房书盈四壁时,我便感到寒夜读书时的心定与神闲。小时候梦想着去走遍世间最美的风景,当墙上风景作品随处可见时,我便常常感动于每个风景背后难忘的经历。小时候就期待能在一个宁静高雅的环境下品茶,当《茶禅一味》轻音乐与敏珠林寺藏香飘渺于客厅时,我便频频被或清香或浓香或果韵或蜜韵的茶香给陶醉了。这样的空间,目之所及,不再是冰冷的器物,而是有温度的故事,有梦想的飞翔,有生命气息的跃动,心也跟着变得柔软且喜悦。
如果说浪漫空间是诗意栖居的前提,那么温情生活便是载体。归有光在《项脊轩记》中写道:“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全身心能量系于一处,在最沉浸的状态下体味“物我两忘”的玄妙。记得马云在退休演讲中谈到:“明天开始,生活将是我的工作。”把工作当成生活,心便容易焦虑;把生活当成工作,自我实现便会越走越近。诗意的栖居,便是一生都把诗意生活当作“工作”。
刚刚过去的半小时,专门给新买的七本书和刚看的两本书盖上“天道酬勤”和“映山房藏书”等印章,一向懒于体力活的我,在盖章时却很愉悦,“文化感”充盈其中。就像古代文人雅士在读书抚琴前都要沐浴焚香一样,也许是沐浴后更加神清气爽,焚香时更加幽静淡雅,让自己沉醉在一种浓浓的文艺气息中。陆游在《假中闭户终日偶得绝句》中写道:“官身常欠读书债,禄米不供沽酒资。剩喜今朝寂无事,焚香闲看玉溪诗。”空闲在家时,要么读书写作,要么焚香品茗,简简单单,却平静而充实。
如果说专注热爱是诗意栖居的载体,那么心自由便是诗意栖居的灵魂。有一位爱冒险的湖南女生在间隔年旅行后领悟: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诗意的栖居,人就要有一段专属于精神追求的时光,让自己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超脱之感。很多人卖掉北上广的房子去大理生活,然后要么在大理再次过上北上广的日子,要么直接再回到北上广,走不出轮回。诗意栖居是修行的过程,而非结果,更非逃避现实或更换住地就能达到。大理之心才是大理之身的灵魂所在。
王维在《田园乐》诗中写道:“采菱渡头风急,策杖林西日斜。杏树坛边渔父,桃花源里人家。”诗意的栖居是人屋合一,是自然美与人性美合一,是诗意的人诗意的延伸。前年入宅时,爱好书法的中学语文老师赠送以我名字创作并书写的一副门联:“张旭观剑心为锐,逸少临池志在勤。”用敏锐的心来感悟美好的世界,用勤奋的状态来追求现世的幸福,这不也是诗意的栖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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