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观写生谈

黄健生（广州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学绘画最重要的，要读好两本书，一本是“传统”，另一本是“大自然”。这是每一个中国画家都必须面对的问题，但结果却千差万别。“临摹”与“写生”是两门最基本的功课，但也是贯穿画家一生的修行。中国画有其特殊性，如何临摹，如何写生，这还真是一个困扰着许多学习者的大问题。

黄宾虹在给弟子的信中还不无感慨地说：“近悟于古迹与游山写稿，融会一片，自立面目，渐觉成就可期。”也就是说，只有通过游山写稿，才能融汇一片，自立面目；才能使学习者在传统技法之下的程式化山水与真山真水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一方面，以技法表述真实山水，另一方面，用大自然的万千姿态印证传统山水的程式。其要旨则是不以山川表面化的真实为目的，而力求与山川“神遇而迹化”为境界。关山月先生认为，“中国传统绘画中的写生绝不是仅指面对实物作如实描写的过程，包含从观察对象的生态获得感受并捕捉这些感受的过程，包含通过对观察结果的理解和记忆来增进画家的主观感受能力的过程，也包括了将观察结果和感受融合而还原成不脱离实际对象的艺术造型的过程。”

笔者经过多年的写生实践，认为写生除了收集素材外，更多的是可以面对大自然进行创作，可以让作品更加贴近自然。一谈到如何构图的问题，很多画家，尤其是初学者便一筹莫展。其实这个问题有一个非常直观的比喻，画家写生构图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充当一个旅游景区的规划师和设计者，而施工水平就体现在画家的技法基本功上。

写生首先除了要注重代表传统国画中用笔用墨技巧的“写”之外，更要注意那个“生”字。在传统绘画理论中，从最初提到“写真”到“写生”，从“览之若面”到“气韵生动”，无不重视这个“生”字，这是对物象生动的艺术要求，又是画家个性气质及艺术风格的反映。忽略了这些而只重形色上的酷似，只能是将生动的对象描绘成呆板的照片。

通过写生，真正理解和把握传统绘画中的各种技法和图式，并在写生实践中去追寻它们与现实生活的关系。也只有通过直接面对自然的写生，才能打破陈规，使画家在自然中寻求物象的变化和法理，扩大表现领域。黄宾虹先生既是“善画者”、“善学者”，又是“善为师者”，所以他“师古”不泥古，“师迹”不依样画葫芦，师“森罗万象”，又与“中得心源”相结合，因而能“运造化于掌上，显万变之象于笔端”，终而形成山水画艺术上的独创风格，成为一代大家。

黄宾虹说“师古人莫若师造化”，“造化无穷，取之不尽……知师古人，不知师造化，终无以得山川之灵秀也”。山水画写生必先明各家皴法，乃可写生；次则写生之道，不外法理。法从理中来，理从造化中来。山水画的写生不仅要重视客观景物的选择和描写，更要重视主观思维对景物的认识和反映，强调作者的思想感情，强调要按“游”“悟”“记”“写”四个步骤进行。同时还强调选择、剪裁。既要懂得“舍”，又要懂得“取”，“取舍”之间便是心存图式与自然造化的互融互渗，最终达到“巧夺天工”的“如画”境界。

黄公望指出：“皮袋中置描笔在内，或于好景处，见树有怪异，便摸写记之……”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写生观中，实际是把对自然的深入观照和细微体悟放在首位，并使自然山水与画家心灵神会，最终达到“与山川神遇而迹化”的目的，遍游名山大川，融汇于胸，然后发于毫端，而至传神。

出去写生，画家是画他要画的东西，而不是画他所看到的东西。要敢于改变，改变不是为了求新求变，而是尽力去寻找自我独特的表达方式。把握好写生过程中画面的偶然性、游戏性，不要负担太重，把写生看得太庄重、太严肃的创作行为。而是把身心投入游和观，体悟造化的神妙，通过“游”“观”努力达到物我两忘之境，达到神遇而迹化。把内心情感朴素、诗意地融合于纸上，创造出第二自然来，这也便是游观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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