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南越王博物馆馆长吴凌云,先后守护南越国两处重要遗迹28年 “南越墓长”讲活广州这段古

南方日报 2019-01-16 05:35

1994年吴凌云在秦汉船台遗址发掘。受访者供图

广州从建城至今已走过2200多个春秋,它的城市中心未曾偏移,在世界城市史上堪称奇迹。在广州的越秀老城区,地下历代文物遗迹盘根错节、层层相叠,无声讲述着这座城市千百年来的沧桑与辉煌。

坐落在越秀山麓的西汉南越王博物馆,是第二代南越王赵眜的陵寝所在。馆长吴凌云被行内人戏称为“墓长”。1991年从中山大学人类学系考古专业毕业以来,吴凌云与南越国遗迹打了28年的交道。

对于“墓长”的称呼,吴凌云毫不介意。“我们就是南越王的守墓人,大家这样叫也是对历史文化的尊重、认同与自豪。”在他看来,守护南越王墓不只是出土珍贵文物,更是守护岭南文化的根脉。这些年来,他如何在南越国残砖瓦片中捡拾历史记忆?为筹建南越王宫博物馆,又有哪些难忘故事?本期“南粤护宝人”带您聆听“南越墓长”吴凌云的声音。

●南方日报记者宋金绪杨逸统筹:李培

南越玺印与陶文研究“一鸣惊人”

在解放北路象岗山下,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厚重、庄严的红砂岩外墙映入眼帘。吴凌云以西汉南越王博物馆馆长的身份,在这里度过了七个年头。1991年,吴凌云即将毕业之际,开馆刚三年的南越王博物馆求才若渴。人事干部修书一封,盛情邀他加盟。“那封信很感人,我就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了。当时这里待遇并不是最好的。”他回忆道。

“我选择南越王博物馆有两个原因:这里是考古遗址、也是一座新馆,更能体现我的价值。”就这样,吴凌云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象岗山。他从博物馆最基层的岗位做起:检票、擦展柜、擦玻璃……各种粗活他都抢着干。半年后,他当上了宣教部副主任。

吴凌云32岁获得副高职称、37岁获得正高职称,这在同行中并不多见。取得这些职称,离不开他过硬的专业本领。其中,对南越国文字的研究是他的代表性成果之一。

秦始皇派五路大军一统南越,为岭南带来了中原先进的技术和制度,也带来了中原地区的文字。随着考古发掘的不断推进,南越王墓里的印章与封泥、南越国宫署遗址出土的砖瓦、南越瓦片坑遗迹和墓葬中的片言只语,都引起了吴凌云的极大兴趣。多年前,他就对岭南地区考古发现的南越玺印与陶文进行汇总,逐一考释,汇编成《考古发现的南越玺印与陶文》一书。

吴凌云系统分析了秦砖汉瓦上的印记和文字,发现不少内容都是当时的制瓦工匠拍印上去的。从拍印文字可以看出,工匠们以籍贯进行编组劳作。他们来自山东、河北、安徽、江苏、福建、四川等地,可以看到岭南与全国来往非常密切。

建筑物料上的涂鸦图案,也没有逃过吴凌云的“法眼”。在南越国宫署遗址一片残瓦上,他发现有几个戳印人面的形象,面上长着一双大大的耳朵,头顶两侧还长着角。“他们并不是怪物。这双大耳就是"儋耳",两只"角"是越人"椎髻"发型,这是古代海南岛人的典型特征。”他说。

虽然尚未发现南越国时期有关海南的记载,但吴凌云却提醒人们:不要低估古人对外交往的能力与欲望:“我们在广州不少汉墓里,都发现域外人士形象的陶俑,还有许多海外舶品出土,这足以证明:早期岭南与各地交往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为筹建南越王宫博物馆白了头发

除了南越王博物馆,广州还有一座位于中山四路的南越王宫博物馆,吴凌云见证了那里从蓝图到实景的蝶变。

这里曾是广州秦汉考古的三大发现之二——秦代造船遗址、南越国宫署遗址的所在地。吴凌云还记得,1994年那个阴雨连绵的盛夏,他在考古学界名宿麦英豪的带领下,参与了秦代造船遗址的第二次试掘。三年后,吴凌云再次参加南越国宫署御苑遗迹的发掘,发现了曲流石渠的重要部分弯月状水池。

南越国宫署遗址是迄今为止发现年代最早的中国宫苑实例,也是广州历史文化名城的精华所在。曲流石渠遗址被发现后,广州市政府斥资1.9亿元赎回地块,对遗址进行原地原状保护。不久,南越国1号宫殿遗迹初露端倪,广州市政府又出资3亿元迁走了儿童公园。

然而,圈地保护之后,博物馆该怎么建?建好后又该怎么管理?在当时的广州文博系统中,既懂文物又懂考古,还有博物馆管理经验的人才并不多。2009年的一天,上级找到吴凌云,希望调他到南越王宫博物馆负责筹建工作,两人在街头边走边聊。

“没问题,我已经想到了这一天。”此刻,吴凌云没有片刻犹豫。当时,博物馆被要求在2010年广州亚运会开幕前建成并对外展出。繁重的工程好像一座座大山压下来,吴凌云每天都要奔走在设计师、设计单位、建设单位与施工单位之间。“我每天晚上躺下来,一闭眼,眼前都是一件件任务飞来飞去。”

吴凌云带领团队制定了南越王宫、南汉王宫、名城广州两千年、广州古代水井文化等四大陈列方案,每种陈列方案都采取不同的展示方式。吴凌云还大开脑洞,在博物馆三楼1∶1复原了南越国宫苑的曲流石渠,于是就有了南越王宫博物馆最为惊艳的“空中花园”,城市古今风情尽收眼底。

从2003年到2006年,吴凌云参与南越国遗迹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工作,把南越王宫遗址、西汉南越王墓和南越国“水关”水闸遗址三大遗址,捆绑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经过几年的努力,三大遗址纳入了中国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预备名单。

2016年7月,广州南越国宫署遗址、南越王墓遗址等6处史迹点被列入“海上丝绸之路·中国史迹”首批申遗遗产点名单。“南越国遗迹”也变成同时纳入两个申遗单位的名录之中,在这其中,有吴凌云的一份功劳与汗水。2017年4月20日,国家文物局确定广州为海上丝绸之路申遗牵头城市,联合南京、福州等城市进行海上丝绸之路保护和申遗工作。

西汉南越王博物馆的文物中,有来自古波斯的银盒、产自西亚或红海的珍贵乳香、非洲象牙等,吴凌云说,这些都是2000多年前广州面向海洋,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重要节点的重要佐证。

力促“南越王”与“秦始皇”跨时空相遇

守护着两万多件套馆藏文物,吴凌云经常在思考:博物馆应如何在观众与文物之间搭建桥梁?

到馆不久,他拿着一份计划书找到馆长,提议办一份内部报纸。1993年,第一辑《南越王》正式创刊。他常常独自一人约稿、跑印刷、学排版,这份报纸一直坚持到现在。

从1993年开始,吴凌云在广州的报纸上开设专栏,介绍南越国的历史文化,每周撰写一篇。“我觉得,博物馆更像一家传播机构。我们要用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方式,把研究成果向社会展示出来。”他说。

吴凌云常常组织博物馆与外省“联谊”。

2003年,西安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汉武帝茂陵、汉景帝阳陵、咸阳博物馆和陕西省历史博物馆赴港举办“秦汉文物精华展”。返程时,在吴凌云的极力邀请下,相关展品来到羊城。一个以“秦皇·汉武·南越王”为主题的大型展览,出现在羊城观众的视野中。南越王墓出土文物被放在大的秦汉文明框架中。

在一些人看来,南越王与秦皇汉武并不在一个“数量级”上,这三个人怎能放到一起?面对质疑,吴凌云解释:中华文明是多元一体的,南越王赵佗是秦始皇派来的将军,而南越国最终被汉武帝所灭,称王称帝的南越王是中国秦汉时代由战争到统一再到和平强大的历史见证,借此更能认识岭南文化与中原文化的深厚渊源。

西汉南越王博物馆不断创新讲述方式,离不开吴凌云的“清奇脑洞”。南越王墓出土的烤乳猪、海鲜、贝类等20多种食物种类,成为“食在广州”最古老而鲜活的印记。早在2002年,馆方就与广州酒家推出极具学术“含金量”的“南越王宴”,让市民品味“舌尖上的南越国”。他们引经据典,将北民南迁、开发越地的历史写进菜式,再现古国杂食之风。吴凌云就是策划专家之一。

“南越国虽然存在不到百年,却是岭南文化根脉的源头所在。无论是岭南人的衣食住行的习俗,还是包容创新的精神,都能从中找到渊源。”吴凌云说,作为岭南本土文物珍藏最丰富的博物馆,不只是出土文物的“管家”,更有责任汲取源头活水,滋养当代文化创新。

“既是最纯正的岭南传统文化缩影,也是最新锐的岭南文化创新地标。”这是吴凌云给博物馆的定位。最近几个月,不甘寂寞的“南越王”多次“出巡”,把展览搬到了闹市区,编排南越文物故事展《南越王·潮》,在恒宝广场、五号停机坪、乐峰广场等商业中心亮相,通过说书、历史剧、宫廷舞,向市民讲述南越王宫里的传奇故事。

■对话

正着力筹建南越国史研究保护中心

南方日报:守护南越国遗址这么多年,您对它有怎样的认知?

吴凌云:南越国是岭南社会的开篇之章。南越文王墓中出土的上万件文物,涉及到岭南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为我们打开了一个2000多年前的神秘王国。

中华文明具有多元性、统一性和延续性的特点。从南越王墓中,我们发现了至少有7到8种不同区域文化类型的文物,涵盖了中原文化、巴蜀文化、吴越文化、闽越文化等。这就反映了当时文化兼收并蓄的局面。从地理环境来看,广东背靠五岭,面向大海,气候温暖湿润,受此影响,广东人很早就放眼世界了。

1955年,香港九龙深水埗发现了李郑屋汉墓,出土了写有“大吉番禺”的铭文砖。这证明,汉代对香港进行了有效的行政管理。秦始皇设立的南海郡,郡治番禺,就是今天的广州。《史记》记载,番禺是当时全国重要的都会,其影响力可能就涵盖了香港和澳门。

南方日报:能介绍下南越王博物馆正在筹建的南越国史研究保护中心吗?

吴凌云:这一研究保护中心楼高三层,主体工程快要建好了。我对这个中心有着特别的憧憬和期待。我觉得,图书也是博物馆藏品的一部分,可能很多人没有意识到。麦英豪先生给我们捐赠了几千册图书,香港中文大学林业强教授捐赠了1万多册各类文物图册,现在已经有4万册的藏书,未来这些图书都会存放在这个中心,公众可以前来阅读,我自己的藏书以后也会捐出来放在这里。我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推动南越国文化历史的保护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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