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下辈子咱俩还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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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长兄为父，老嫂比母”，从小丧失双亲的光，并没有因为丧失父母而受到委屈，大他十多岁的大哥给了他父爱，大嫂给他母爱。一直以来，他和大哥都和睦相处。直到有一天，当渐渐衰老的大哥向他说出了多年的秘密，他才知道，他大哥对他的付出，无法估量，为了完成大哥的心愿，他踏上了漫漫寻亲路……
■ 倾诉/光 ■ 执笔/林秋燕
长兄为父 老嫂为母
我出生那年正值新中国成立，当我五岁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大我十六岁的大哥还是半大的孩子，可他承担起家长的义务。小小年纪的大哥上山砍柴下田摸鱼虾，到集上换几个零花钱，抚养我长大。大哥的婚事因为我，一拖再拖。我八岁那年，当大哥领回一个俊俏的姑娘，让我叫她大嫂的时候，我才知道大哥要组成一个新家庭。当时我有点气恼，乡下谁不知道民间的一句俗语：山鸦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虽然我不是娘，可从小和大哥相依为命的我，怕大哥娶了媳妇而忘记了我。况且村中长嫂虐待叔子小姑的例子不少。
想不到，大嫂对我很好，像慈母般对我知冷知热。记得一次我玩疯了，弄得满身污泥跑回来的时候。大嫂一把捉住了我，把我往一大木盆温水中按下去。边帮我擦洗边说我到了上学的年龄，明天要带我到学校报名读书。背着大嫂给我缝的书包，大嫂牵着我的手，迈进了学堂。
十二岁那年，当我放学回来的时候。三岁的侄儿扑上来，抽泣着说妈妈出了很多血。我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邻居说我大哥陪大嫂到镇医院去了。我听了，二话不说，抱着侄儿向医院的方向跑去。
当我气喘吁吁跑到医院的时候，大哥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产房门口。我问大嫂怎么了，泪流满脸的大哥痛苦地说大嫂和孩子没有了。我听了，犹如当头一棒，顿时泪如雨下。三岁的侄儿抱着我的大脚，也跟着号啕大哭。
就这样，二十七岁的大哥失去了爱妻，我失去慈母般的大嫂。大嫂的离开对我们这个家庭打击太大了，对生活充满阳光的大哥变得郁郁寡欢。看着日渐憔悴的大哥，为了照顾侄儿，我不得已辍学回家。大哥知道后，要我重新回学校读书。我不同意，说家里穷，要照顾侄儿。无论大哥怎么劝说，我再也不肯回到学校，直到大哥狠狠地朝我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向我怒吼，说不回校，以后别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大嫂的离去，我也懂事了。那时候大哥很忙，重返学校的我，成了学校唯一带娃儿上课的学生。上课前，我到田地找来一大坨泥巴，把侄儿和泥巴放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下课后再把玩得满身污泥的侄儿带回家，回到家里也不能闲着，帮侄儿冲凉。大跃进那年闹饥荒，大家饿得叫苦连天，大哥每天一大早出去，晚上回来，总会给我和侄儿端上一碗半稀半稠的野菜粥，虽然野菜中的米粒可数得清，在那时代，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的了。
后来村里热心肠的婶婶帮大哥牵线，介绍了几个对象，可对方都因为大哥还带着一个儿子和一个弟弟而回绝。那时候，学校停课，我也辍学回家。怕连累大哥的婚姻，嗫嚅着对大哥说要分家，大哥气呼呼地说宁愿不要老婆，也不会和我分家另过。就这样，大哥没有再婚。
大哥心愿 我来完成
改革开放后，为了摆脱穷困潦倒的家庭，大哥带着我做香精，当时阳东合山做香精的人很多，大哥勤恳，再加上我的技术和灵活，我们很快捞上第一桶金。有了资金，我们不断扩大生产，买厂房，置设备，还经营酒店旅业等生意。
生活好了，来说媒的也多了，我让大哥考虑一下。大哥摇着头说不再考虑了，说人家肯嫁也是看中他的几个钱。改革开放那年我正好33岁，日子蒸蒸日上，我也结婚生子，一家人乐融融生活在一起。
时光荏苒，八十多岁的大哥变得心事重重起来，总是发呆。开始我以为他怕我把家产转到我名下，毕竟我已生了四个儿子，而他只有一个儿子。为了消除大哥的顾虑，我提出把家产分成两份，他一份，我一份。大哥听了，瞪了我一眼，说我这个家，只要他活着就不能分开过。我听了，心里酸酸的。
有一天，大哥感冒，挺严重的，到医院检查，竟然是癌，虽然是早期，可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我要大哥上广州动手术，大哥死活不同意，说这么大的年纪，怕倒在手术台上。我说现在的医学发达了，这种小手术对医生来说，手到擒来。想不到大哥说动手术可以，不过他想在手术前见一见那个失散了四十多年的儿子，我一听就懵了，但听到大哥的叙述，泪水滂沱而下。
原来，早两年，大哥到市场买菜，卖菜的菜贩对大哥说他们村有个中年人和大哥很像。大哥一听，百感交集，虽然他打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可是随着年纪的变化，他也越来越渴望想找到当年那个抛弃了的亲生儿子。
四十多年前，大嫂难产，当时医生问大哥要保留大人还是小孩，大哥说两个都要保留，医生严肃地说二者只能择其一，大哥只好说谁的安全系数高就保留谁，医生建议保留孩子。就这样，孩子一生出，大嫂流血不止而去世了。
那时候，养大一个孩子谈何容易，正好隔离一个产妇也难产，大人没事，孩子夭折了。他们也知道我大哥的情况，于是向我大哥提出，想收养我的二侄儿。想到自家还有一个兄弟和一个儿子要等他抚养。大哥无奈地把孩子送给了人家，不过人家要他答应，永远要保守这个秘密。一言九鼎的大哥，含泪答应了人家的要求。
人海茫茫 寻亲艰辛
为了完成大哥的心愿，我动用了很多关系，终于找到了当年收养侄儿的那户人家。想不到，人家说和那孩子没缘份。原来当年他们把孩子抱回家后十多天后，那个产妇也死了。他们通过亲戚把孩子送到新洲卫生院，让卫生院的医生送给有需要的人家来收养。当我来到新洲卫生院打听的时候，那个当年帮忙的医生早十年前离开人世。
为了少走弯路，我又周转于市场，想找到两年前那个菜贩，可是两年了，茫茫人海，找一个不相识的人谈何容易。钱花了不少，生意也耽误了，大哥说找不到算了，这么多年了。也许孩子早已离开人世。
虽然我口头答应了大哥不再找，可一想到大哥为了我，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我的心就没法平静下来。为了寻找侄儿，我也养成和朋友吃饭时，掏出手机，让饭局的朋友分享相片的习惯。有一天，陪朋友吃饭，说到大哥的事，并掏出手机上的相让他看看，朋友一看相片说他有一个同学和相片中的大哥倒有几份相似。我一听，如获至宝，要朋友马上帮忙打听。
朋友通过公安局的同学帮忙，很快找到了那个像大哥的中年人。对于我们突然来访，中年男人不知所措。当我们说明来意，他说不可能，因为从小他就没有听到关于他身世的蛛丝马迹，父母待他视同己出。说的也是，仅仅凭着几分相似，我总不至于提出要和人家做DNA亲子鉴定吧！
后来的日子，我总是想方设法、偷偷打听他的身世。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接触的日子多了，这个名叫恒的男子主动提出和我来见我大哥。见面那天，两人一见如故，大哥紧紧握着恒的手，老泪横流。站在一旁的我心里怪不是滋味，要知道，眼前的恒是不是大哥的亲生儿子，还是个未知数呢！
也许我寻亲的诚心打动恒，恒说要和大哥做一个DNA亲子鉴定。结果一出来，DNA亲子关系鉴定准确率为64%，我不由大失所望，要知道，亲子关系鉴定准确率没有99.99%，都不可能确定恒是我侄儿。
大哥的病不能再拖了，我只好向恒坦白了大哥的情况，恒也同意把DNA的结果隐瞒下来。于是我告诉大哥，恒就是他当年那个为了生活不得予而抛弃的儿子！大哥终于同意上广州动手术，而且手术很成功。
大哥康复后，恒一有空会来陪陪大哥。不知怎么的，看到他俩亲如父子的样子，我心里总是堵得慌。觉得欺骗了大哥，为了弥补心里疙瘩，我也减少了很多生意上的应酬，有空就陪陪大哥，要知道，唯一的大侄儿远在美国，尽孝也只能是我这个兄弟了。
可是有一天，大哥对正在发呆的我说：别想太多了，认识也是一种缘份。有些事情，虽然是假的，可当你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了。况且珍惜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大哥还说他早已知道恒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看到我为了帮他找儿子焦头烂额，急得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见人就掏相片，喋喋不休诉说那个没完没了的故事，也只好将错就错。
我听了，心里酸酸的，看着大哥那两只深邃略显浑浊的眼睛，心里暗暗地说：大哥！下辈子咱俩还做兄弟！
（注：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后 记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多种多样，而光的情感是兄弟情。大哥为了他而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到了晚年，光为了大哥的安度晚年，只能用善意来欺骗大哥。大哥却不忍看到光为了他而钻牛角尖，也装懵来接受一切，想不到这都是为了一种叫兄弟情的爱！虽然大哥的亲生儿子没有找到，但我想，有了光对大哥的爱，找到亲侄儿也是迟早的事，我们期待他们父子早日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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