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晒谷场

江门日报 2018-12-16 10:40

吴松山

在我的记忆里，家乡的晒谷场，白天以晒稻谷为主，到了晚上，开会、学毛著、看电影，大部分时间是孩子们的乐园，玩捉迷藏是我们常态化的节目。

小时候的我，经常在晒谷场与伙伴们玩游戏。暑假的一个晚上，跟几个小伙伴在晒谷场玩捉迷藏，被发现后怕被对方抓到，我就没命狂奔，结果一头撞到墙上，顿时眼冒金星，额头鲜血直流，正在晒谷场聊天的邻居叔叔见状，立即用烟丝捂住我的伤口，这才止住了血。母亲赶到后，我又挨了一顿打。那天晚上真是倒霉透了，令我流连忘返的晒谷场，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家老老实实呆了一段时间，足不出户，大人纳闷。一天，母亲跟我说，她想趁暑假陪父亲去广州看病，叫我替她晒稻谷。其时母亲负责帮生产队晒稻谷，如果离开，必须要找个人顶替。我是家中长子，很自然就想到我。因我个头小，知道自己吃不消，加之不久前还在晒谷场撞伤了头，额头留了一块疤痕不说，还被母亲揍了一顿，便以各种理由推脱。她见来硬的不行，便来软的，要是我能把任务完成好，她从广州回来，带一块手表奖励我。知子莫若母，她知道我非常喜欢手表，曾偷戴父亲的那块坏手表到处炫耀。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这一说，我便应承下来。

通过此事，我才意识到答应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易。与我母亲一起晒稻谷的是两个壮劳力，在他们眼里，我跟我母亲的付出是一样的，并不能因我年龄小、个头小，就能减少一点。所以他们挑多少，我就得挑多少。我印象中，当我从仓库把两箩筐的稻谷挑到晒谷场时，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等把所有的稻谷挑到晒谷场时，我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我赶紧跑回家里换衣服，回到家里，一贴到地就睡着了。睡醒后，赶紧跑回晒谷场，看看有无鸡鸭偷吃谷子，帮着翻晒谷子。太阳下山，谷子归仓，对我又是一场考验。通过一天的劳动，我对读到过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此时有了切身的感受。

支撑我日复一日从事如此繁重的体力劳动，靠的是信念，就是挺过这段时间，母亲就能奖励一块手表给我。我天天盼，夜夜思，渴望着他们能早日回来。在即将开学之际，我总算盼到他们回来，可没盼到那块手表。母亲以忘了买为由，一句话就搪塞了过去。是真的忘记，还是母亲说话不算数，看母亲的表情，应该是买了，可她偏偏就说没买。

我想，要找到手表如同大海捞针，母亲一定藏得很严实。只有找到买手表的发票，就能证明她买了，她就无话可说。我在家里仔细找，还真给我找到了。这张发票清楚地写明了买手表的时间、地点，刚好与他们在广州的时间吻合。我至今清楚记得当年母亲花了90元买的这块手表是产自上海的宝石花牌手表，这笔数可是当时一个民办教师一年的收入。在发票面前，母亲承认买了，只好把手表给了我，兑现了她的承诺。但有个条件，晚上给我戴，白天归她。就这样，我第一次戴上手表，高兴得彻夜难眠，不时开灯看时间，因为一到天亮，手表就得归还母亲。这种一分为二的状态一直维持到我参加高考，为了我学习方便掌握时间，母亲最后把白天的使用权也给了我，这块表才真正完整地属于我。

帮母亲晒稻谷的暑假过得很难忘，我在劳累中度过了漫长的每一天，尝到了只有农家子弟才能体会到的艰辛与困苦，既为村里晒干了所有收获的稻谷，也为父母解除了后顾之忧。更重要的是，我从中学到了吃苦耐劳的精神，这是我一辈子受用不尽的宝贵财富。

今天的晒谷场已没有了昔日的喧嚣和繁忙。少小离家老大回，物是人非，家乡的一切都变了，唯有这片晒谷场，让我记住乡愁。每天晚上到晒谷场跳广场舞的大妈们，用她们的舞步提醒我们，这片晒谷场曾经承载的努力和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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