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冚公的橄榄树
2005年第二次搬家后,我已有十年没在村里留宿了,每一次回村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亲友相聚都会问我假日有没有常回村,我总说有,事实上我连偶尔的次数也做不到。爸妈都住在村里,我自问对家乡也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但总要为回村找N种理由,心里的尴尬被自我无限放大成为记忆时空里的空白。那我的记忆去哪儿了呢?我无数次试图找回那些珍贵的片段,填补心灵的失落,但很多记忆变得零碎,无法拼接了。只有或浓或淡的荔枝树深深地在心里长成了烙印。可惜近年很多上了一定树龄的荔枝被毫无规划地砍伐,刺痛了我的心,开始动摇着我对故乡的情根。为此,2015年我为自己取了一个小名“米枝”以纪念日益消失的荔枝树。荔枝是一代人奋斗的记忆,在偌大的小村庄里,荔枝慢慢地变成绿化山岭的林木,失去了果树的意义,逐渐在奋斗的历史中退出舞台。除了荔枝外,幸好还有一棵树,让我找到思乡的寄托,那就是大冚公的橄榄树。
大冚公是一个地名,意指小山坳,那里有我家的地。大冚公过去都是肥田沃地,插秧种稻,种橘栽蔗产花生,再后来只育荔枝苗。在上世纪最后的10年里,珠三角乃至整个大广东到处开荒育林,荔枝苗从这个小小的山坳里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收获了踏踏实实的富足,那是真正用汗水换来的硕果,推动着村里小康的生活。流经大冚公的主溪还在,那是儿时学会游泳的地方,而从大冚公的山丘上顺势而下的唯一山溪已经多年干涸,只在雨后这里一摊,那里一沱养着清澈的水。如今的大冚公是一片苍绿的荔枝林,都是过去荔枝地里留下的苗种,多年以来每一株在密集的地里为了抢占领空长得无比挺直,最终失去荔枝应有的树样了。在这片青翠的林地里有一棵巨伞般的大树特别引人注目,那是村里唯一的橄榄树,像一位老人风雨不改地护荫着这片荔枝林。老人总是说每座山都有一位神仙,于是我总觉得橄榄树就是大冚公的神仙,用它的神力千百年来保佑着这里以及整个乡村的安宁与淳朴。
大冚公的橄榄原有五六棵,基本排列而种,是谁种下的,无从考究,我家也曾投标过几棵,标期到转投在谁的名下,已不记得了,后来什么时候被砍走更不知道了。只有一棵临坡的橄榄单株而长,像一根鲜绿的旗杆注视着小山坳四季的转换,注视着小山坳从瓜果飘香到红荔满枝,注视着小山坳从热火朝天的农忙到只闻鸟语的宁静。在青山不改的变化中藏着我美好的童年,也孕育了我的乡愁。
记得小时候随父母在田地干活,休息时,小伙伴们都会跑来橄榄树下游戏。那么粗壮的树干,要三四个小伙伴手拉手才能环抱,我们喜欢就这样围着树干转圈,心里总要问:榄呀,你几岁了呀?橄榄从来没有回答,只听见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歌唱。橄榄的树皮粗糙,像奶奶的手,呈现很浅很浅的蓝,浅到好像变成白了。橄榄树有好多根盘地而出,模样突兀,我们喜欢站在上面沿着每一根寻找尾端,可最终还是分不清哪一根是哪一根,于是大家就像在巨人的花园里嬉戏,无论你如何耍弄,如何玩闹,得到的全是悉心的包容。直到现在每次经过橄榄树,仿佛还听到昔日的童声嬉笑,乐也融融。农忙的时候,大家为了省时没有回家里吃,多是家里老人煮好,由小孩子们挑着担送去。每每如此,大家都喜欢在橄榄树下席地而坐,围圈而餐,在风轻云淡的日子里,伴着天空的轻柔,再简单的饭菜也是美味。
随着这个影子越来越在心里清晰,我的很多童年记忆开始有了接点。每个人脑海里总会有一棵树,那是成长中的心灵的归宿。大冚公的橄榄树成了我记忆中的大树。不管是老师自小教育我们打雷时不要在大树下躲避的时候,不管是我感到疲惫需要休息的时候,不管是我树立更多人生目标的时候,我脑海就会浮现橄榄树的影子。我一直祈祷在大开发的浪涛中,橄榄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下来。如果真有被无情摧毁的一天,我会站在树下发出最强烈的反对声音,不为什么,只求一代人的一点集体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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