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龙舟会
□卢静云
老家的房子后，有一条不缓不急的河流。小时候，一天的生活就从大伯父吱吱呀呀的摇橹声中开始的。便是那艘我们熟悉不过的农艇，划破撒落在河中的晨光，唤醒小镇那将尽未尽的梦。
有水的地方必然有舟。在河巷纵横、水网交织的岭南水乡，舟艇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美好回忆。代步、运输……它们以种种角色陪伴着水乡人的成长，也见证了家乡从贫苦岁月到富饶时代的飞跃式发展。
若说是水涵养了这座城生生不息的文化内蕴，那么就少不了关于龙舟的种种故事。孩提时的我们，都会唱“五月五，龙船好响鼓”，唱着唱着便盼来了端午，盼来了热热闹闹的龙舟争渡的场面。在整个时晴时雨的五月，大人们似乎都在为龙舟竞赛和巡游做准备，起龙、祭神、装点龙舟、训练……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却等得心急。
端午前后，各个村社的龙舟盛会也相继展开。赛场河岸，早早就围成了密不透风的人墙，每一个人都向河中张望。我们一群孩子随着人流涌动，前钻后挤，才偶尔看得到在舟上轻舞飞扬的彩旗。那已经足够让人热血沸腾的，只听锣鼓喧天，还有气势高昂的龙舟号子，两岸此起彼伏的呐喊声，直让我们激动得手舞足蹈，不自觉地暗暗抓紧拳头，似乎只要我们也一起用力，河上的龙舟便能游得更快。
广东著名学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曾这样描写赛龙盛况：“五月时，洪流滂濞，放于百里，乡人为龙舟之会；观者画船云合，首尾相衔，士女如山，乘潮上下，日已暮而未散。”也可知扒龙舟在岭南地区历来已久，广东人喜欢扒龙舟，喜欢看龙舟，喜欢凝聚在这一刻的力量，万众齐心的力量。
等我们长到在人群中也能看到龙舟的个子，广东的龙舟已经可以划出小范围，代表国家取得了不少荣誉。属于广东龙舟的精神，早已融入到广东人的血脉之中。团结、协作、拼搏、进取，这一切根本不需用力描述，每个广东人心里都是明白的。
在外面工作生活，再回家乡看龙舟已是许多年以后。那是春夏交际的时节，在马冈村，一场龙舟雨过后，河水渐而丰涨，空气中泛着清凉。天上是水洗的湛蓝，岸边的细叶榕迎着风抖落身上的雨露。数十龙舟泛波河上，一艘艘威武霸气，龙头昂然挺立，龙身的彩绘栩栩如生。桡手们摩拳擦掌、整装待发。岸上依然是人影幢幢，呐喊阵阵。龙舟赛还没开始，我们已经能感受到那一股让人血脉偾张的激情。
待号令发起，箭出弦上，是龙不是龙，是舟不是舟。那是一股劲，桨板一上一下一起一伏，整齐划一，仿佛为龙安生了双翼。龙舟翻腾游弋，棹影斡波，劈起层层浪花，晶莹的水珠伴着赛手们的汗水在阳光下飞舞。
咬着牙，一路往前，广东人凭的就是这股奋勇当先、挑战自我的精神，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奇迹。我们会这样告诉我们的孩子，正如当年父母这样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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