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者手记（组诗）

李方毅

谈理想

前几天

车间封边师傅发了条朋友圈

三十岁了

不知道理想是什么

我看到

就在评论区

留下了《少林足球》那句经典台词

做人如果没有理想

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后来想想

自己在广东的十几年

也不知道理想为何物

忙与不忙

有一天，我出门

忘记了拿锁匙

打电话给房东

他在别人档口里喝茶

过了半个小时

他骑了一台烂摩托车

给我一串五楼的钥匙

房东有三栋楼房

有很多锁匙

一天到晚喝茶，吹牛

我们很多人都忙

加班加点上班

还是啥都没有

一个黑影向我走来

一个黑影向我走来

一个黑影离我越来越近

我担心的不是黑影

而是我会不会

变成黑影

黑夜的尽头还是黑夜

在黑夜里晃荡的人

晃荡黑夜

也晃荡白天

其实白天和黑夜也是差不多

我也会想念那些

经常在黑夜里晃荡的人

努力再努力晃荡

那么黑夜的尽头还是

黑夜

时间

时间是什么

时间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个圆形

一个三角形

还是直线

或许时间本身就是虚无的

我很悲伤

也很绝望

找不到一个时间的定义

我只能闭目养神

来消耗着这虚无的时间

此时我听见了

咔嚓，咔嚓，咔嚓……

工厂里上班的人

生是生，活是活

尽管高楼耸立

高架桥下的流浪者照旧迷惘

工厂里上班的人口号很响亮

很好，非常好，超级好

每当月圆之夜

我的心里湿漉漉的

像芙夷江流淌在深邃的昨天

每当月圆之夜

我会梦见自己在梦中死去

白云朵朵

车间外面

白云朵朵

微风

午睡，入梦

西风，瘦马

小桥流水 人家

酣然入睡

蚂蚁在森林里哭泣

一片叶子掉落

另一片叶子掉落

蚂蚁打了个滚

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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