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舞动在春灯里的年
我故乡有过年舞灯的习俗,很多人都说故乡的年是春灯舞出来的。舞春灯,我们也叫它玩“春灯”。故乡的春灯就像故乡人家那些永不熄灭的火塘,一代传一代,一直延续了千百年,至今仍方兴未艾。
我的故乡是坐落在滇南长桥海边的一个古镇。玩春灯的古老习俗,自然有着与古镇一样极为古朴的风味。
玩春灯首先要有灯队。在新春时节的苍茫夜色中,一群身穿女装的男人,高举着用宣纸裱糊出来的兽头灯笼,锣鼓开道,唢呐引路,穿行于古镇各家各户的庭院。老者扮成中年妇女,戴着一尺多高的包头,年少者则身着姑娘装束,清一色的粉衣筒裙、胭脂口红,无处不粉饰出女性的温柔。这就是玩春灯的灯队了!
春灯的内容极为丰富。有舞双狮、贺“四句”、《使春牛》、杂耍、唱《茶山调》《鲁班调》《桃花调》《访春调》《逢春调》等等。舞狮人要有蹿上一张甚至两张叠立的八仙桌的本领,若失足,就会被小看;戴面具的“笑和尚”,则夹拌在舞狮场上,以滑稽逗乐的动作,博取观众的哗笑,增添快乐的气氛……
玩春灯还有诸多古老的禁忌。比如:灯具必须要有固定的放置处;玩灯的人在玩灯期间不能谈情说爱,口出秽语;女性不能触摸灯具等等。
每年才进腊月,故乡人家就忙着组织灯队,分配角色,着手训练,并自制各种灯具了。灯队全由男性充饰,如果村中角色不足,还可以到外村邀请。春灯有灯神。大年初一晚,灯队先从那条饶镇而过的河里请回灯神,又在镇里的公共场所玩“一堂春”,将全部节目通演一遍,然后就到各家各户院场舞灯,择其一两个简短节目表演。初二后送灯帖,才往其他村寨玩灯。这春灯,要从正月初一一直玩到元宵。正月十六,才到河边烧灯了愿,打牙祭散伙。
春灯烧了,灯队散伙了,古镇的年也就戛然而止了。
自我在外地工作后,每年春节回家,灯队都会特意给我家贺一堂重灯,而我也总会点一出《使春牛》的小戏。《使春牛》的角色有老伯、老奶、牛、老虎、鹭鸶等,道具为一副犁。这出戏经过百年的演化,台词已是完全的方言土语,极富民族特色,加上正话反说,插科打诨,幽默风趣,演出时气氛热烈。小戏结束,接着就是舞狮朝贺。双狮舞步娴熟,腾挪有致。套路完毕,便滚起身后退仰头。这时,贺“四句”的便举着红灯笼急步趋前,站在双狮中间,高声念道:“双狮舞得喜气生,朝贺李家福禄满堂人寿增;吉日双狮朝贺后,李家屋里屋外到处堆满金。”每念一句,双狮点头,锣鼓齐鸣。念毕,掌声在人们“好、好”的欢呼声中滚滚雷动。锣鼓声、欢呼声,闹醒了一个春夜,也给宁静祥和的古镇罩上了一层暖烘烘的神秘瑞气。
玩春灯虽然属于古老习俗,但经过不断的提炼,已融入了时代的元素,让人越看越有味道。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安定,群众生活改善,玩春灯的习俗在古镇显得更加活跃。由于唱词中包含了丰富的生产经验和生活常识,能起到寓教于乐、增添节日气氛的作用,更是为群众所喜闻乐见。故乡的春灯,现在已被州政府列为民族文化遗产加以保护。所以,改革开放以来,故乡一切都在变,但玩春灯的习俗却一直没有变。
春灯是古镇摇曳的风情,是古镇人骨髓里流淌的歌谣,它浓缩着一代又一代古镇人的希望和执着;春灯也是开放在古镇男女老少心里的花朵,它鲜艳和幸福着古镇男女老幼的一生。
一个民族的兴旺,总是要由文化来传承,总是要由希望的光明来照彻的。舞动的春灯,可以让你读懂古镇人的淳朴,可以让你领略古镇人心中永远不灭的希望和他们走向未来的一颗颗甜畅畅的心。而春灯赐予游子的则是一种牵挂,是一种用语言无法描绘的水墨乡情。所以,在那些漂泊的日子里,异乡的水烟竹影就会幻化成故乡春灯的影子,在我的记忆中蔓延。那只只春灯,就会犹如新春绽放的朵朵桃花,立时浸润我整个的身心。
山缺月还圆,春灯照我还。春灯照耀我希望的故土,春灯也会温暖我一生的风雨兼程。
作者简介
李志仙,女,云南人,东莞作家协会会员。有百余万字的涂鸦散见于《章回小说》《传奇故事》《都市时报》《乌江文学》《大砚》《红河文学》等近百家报刊。曾获长安“人文茅洲河”征文一等奖,“西凤酒故事”全球征文二等奖,新华网“我与丽江·遇见美好”征文二等奖等数十项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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