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莞,遇见一片稻田

南方日报 2021-03-24 09:40

●梁灵芝

不是一小块儿,是几十亩。在东莞道滘镇的掌洲岛,我遇到了稻田,绿油油的一大片。

这稻子是哪一天栽的?不知道。六月份过南丫岛,从滨涌斜入掌洲,走滨水栈道,蹚炫彩花海。软枝黄蝉、蓝花草张开小喇叭,唱和好风。路两厢,百日红香气黏人,招惹来成群结队的蜜蜂,嘤嘤嗡嗡的,闹得很。我绕掌洲转一圈儿,这边还凹凸不平,杂乱着草。不然,我是要来置身犁耙水响之境的。

当这几十亩稻田迎面扑来时,我惊呆了,恍若回到旧梦。离开故乡十七年,我竟在号称“世界工厂”的东莞遇见稻田,靠近大江大潮,修渠,垒埂,围一派绿茸茸的绿毯。此时,时光慢下来。脚跟着窄窄的泥巴田埂走,从任何一株稻子都能抵达故园。

我是息了隐形的翅膀陷进稻田的。不只是我,所有撞见稻田的人都会陷进去。稻穗儿已经灌饱了浆,弯作弧,虔诚地俯向大地。稻秧的柔波葱茏,叶尖箭簇一样射向天空。我捏住一片细细摩挲,毛涩涩的。它还想拿边缘的小锯齿割我,让我痛。稻田进入控水期,地皮不干不湿,撑得住脚。下田埂,顺着株行往里走。稻秧大半人高,蹭得脸上痒痒的,几乎淹没我。我并不避开,这正是我多年想找回的感觉。鸟雀结伴飞来,忽而受惊似的弹向天空,忽而散落下来。稻子已被青蛙唱出岁月的味道,释放出发酵的因子,清香浮动。我醉了,顺着株行往里走。从南走到北,兜兜转转,又从东走到西。我竟想起故乡湖北的名酒,白云边,稻花香。

摘几粒稻谷,用指尖捻。送入嘴,牙齿轻咬。七成熟的稻子,骨质还没有硬壳。倒令我想起十年前的一个细节。那天,收货,打开捆绑陶瓷模型的木架箱,一股有着太阳味的稻草香扑鼻而来,直击我这打工人的泪腺。似乎是撞上多年未谋面的亲人,一时百感交集,眼不觉湿了。抓一把稻草闻了又闻,拈出两根绕成球儿。摆完货,叫来保洁大姐清理。我带走稻草球儿,找布包了收于抽屉,放了很久很久。

从稻田拔出自己,站埂上,像老农打量庄稼地,“喜看稻菽千重浪”。时令要入冬了,东莞的太阳依然激情万丈,有足够的能量喂黄籽粒。上大路,环顾四周,近处有潮水奔海,远处高楼林立,别墅群、摩尔顿未来岛。隔江,毗邻繁华的厚街。掌洲,实则是东江西支流过道滘南城抛出一根丝带,圈一小沙洲岛。岛上多水,琥珀一样透明,养绿蝉鸣蛙鼓。白鸟翩飞,万物以自己的方式吟唱。

诗人杨克有一首写稻田的诗——《在东莞,遇见一小块稻田》:“厂房的脚趾缝/矮脚稻/拼命抱住最后一些土。它的根锚/疲惫地张着/愤怒的手,想从泥水里抠出鸟声和虫叫”。他的一小块稻田,“青黄的稻穗/一直晃在/欣喜和悲痛的瞬间”。大东莞,车如流水,楼连绵成山。开发区,吊机长长的触角伸向天空。不夜灯火,轻轨上飞起来的光和速度。十年后的东莞,诗人的痛有了药贴,城市的郊区,绿道悠长,稻田随处可见,人们在观光中亲近庄稼,认识一粒稻谷从泥水中坐起,走向我们的碗的一路经历。“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生态环保,雨污分流,我走过的道滘,护水,养绿,修复生态,观光农业,越来越凸显人文美。

一有空,我就去看稻田。稻秧青中透黄,稻穗儿垂下沉甸甸的头颅。只是我纳闷,岭南的秋冬少雨,稻穗儿怎的像泡了几天雨发紫?生病了吗?想想也是,2004年我来时,这里窝棚拉扯窝棚,养鸡场连着养猪场。人分离久了会生疏,稻子和这泥土也是吧。

再次去掌洲,稻田已收割了。错过了收获,看着分娩后的稻茬地也好。坐埂上,静静地,任由思绪在空旷中翩飞。听说这块田种的是枣红糯,是梁伯兄弟打理的。还听说晒田、放水、打田后,明春,掌洲岛上会长出彩色稻。以怎样的色彩创意,花朵还是汉字?或干脆是锦鲤,在水乡道滘的掌洲岛摇头摆尾,一条,两条,三条……

(本版图片均由CFP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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